第6章 教堂谜局(2)
神父旁边的房间就是玛丽的,她的屋子里也没有被翻乱的痕迹。张林打开柜子,发现玛丽的衣服似乎一件都没少,柜子底下还放着行李箱之类的东西,看来玛丽走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张林打开书桌,右边的抽屉里空无一物,左边抽屉里则放满了圣经、日记本之类的东西。书桌右边放着一盏台灯,左边放着笔筒。一切都看起来都很正常。
张林打开日记本翻看了一会儿,日记记录到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内容无非是遇到了一些什么人,上帝有什么启示之类的。张林往后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张林放好日记本,走出房间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张林环顾四周,干净整洁,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就是单调了一点。
“还是没线索,等物证科过来采集样本后再说吧。”
张林和小关两个人一起走出房间。
“你不去跟你前女友打声招呼?”
张林看着小关一脸看笑话的模样,懒得理他。
王晓雨坐在张林面前,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那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罪犯坐的地方,椅子上还有手铐刮出的痕迹。
张林递过一杯咖啡。
“速溶的,凑合喝。”
“谢谢。”声音小极了,带着些怜悯。
张林用眼角瞟了她一眼,看到王晓雨在偷偷地抹眼泪,然后端起咖啡轻轻地吹开上层的泡沫,抿了一口。
口感确实很差,王晓雨皱了一下眉头,动作尽管很细微,但张林还是发现了。
张林翻开面前的资料夹,清了一下嗓子,准备询问。
“有人说,死者柳权最近一个星期几乎每天都去你的咖啡厅。”
“是,他是咖啡店的会员。”
“他平时去得频繁吗?”
王晓雨摇摇头,把掉在地上的披肩拾起来批好,抱着胳膊。
“冷了?”
王晓雨轻笑了一下,摇摇头。张林起身关掉了空调。
“他是局长,事情很多,一年前办的会员,总共也没来过几次。”
张林低头看了看扶摇咖啡店的介绍,开业时间正是一年前。
“咖啡店刚开业的时候办理的?”
王晓雨点点头:“开业那天。”
张林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突然闪过了一张照片。马双双住的那家医院的一层大厅里,挂着一张柳权和左大立给医院剪彩的照片。张林往前翻了翻,找到了扶摇咖啡店会员的名单,仔细看了看。
柳权的名字确实在里面,会员卡号为:003。之前还有两个号码,但是名单上没有记录。
张林用笔在上面轻轻地画上一个问号,然后问:“会员卡前两位是谁?”
王晓雨想了一下说:“001,左大立;002,马令。”
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商人。
张林在人名上圈了一下,然后继续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最近经常去吗?”
王晓雨摇摇头:“他没说过,我们也不熟。他每次来都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拿铁,然后看一下午的报纸或杂志。”
“什么杂志?”
“什么都看,有些是时装的,也有些时尚杂志。”
张林看着王晓雨,王晓雨也看着他,两人眼神交换,张林没看出她在撒谎。但他却想不通,一个刑侦科出身的老警察,怎么会去喝咖啡看时尚杂志。
张林没问什么问题,主要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平静,作为一个警察,这种状态下是没法办案的。绝大多数的问题已经有人在现场问询过了,比如王晓雨怎么认识玛丽的,和教堂有什么关系。对于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王晓雨的回答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柳权的尸检结束了,张林第一次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光裸着躯体躺在解剖台上的样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天前的下午,刚刚超过四十八小时。死因是颈部动脉被切开流血过多而死。伤口整齐精确,看样子凶手手法很熟练。身体其他部位完好,但是脸上有明显的手掌印,初步判断,死前被别人打过一巴掌。”
张林听完法医的陈述,追问道:“能验出他脸上的指纹吗?”
法医耸耸肩说:“够呛,即便有,现在也很难清晰地复制出来了。”
张林盯着解剖床上的尸体。这时吴河来了,张林简单陈述案情:“他杀,颈部动脉被割开,死前应该有争执,有人打了柳局一巴掌。”
张林把准备好的材料递给他,却被吴河推开了。他走到柳权的尸体面前,凑近柳权的脸,像在和柳权对视一样。
张林看到吴河衣着很干净,一丝不苟的样子,和上次的憔悴模样是天壤之别。吴河看向张林,注意到张林胸口衬衫上的墨迹。
吴河问张林:“你不是负责刘腾飞的失踪案吗?怎么在这儿。”
张林心想,那算是个什么案子啊,相比来说,怎么都是这种案子才刺激啊。张林心里其实很不满,论业务能力,自己比小关和其他警员都要高,当年自己还是以警校第一名的身份毕业的,但是却被分到了交警队,后来好不容易被调到了刑警队,还是被边缘化。姜态的案子,自己那么努力,可没想到在吴河心里,自己还什么都不是。还没等张林回答,吴河就自言自语道:“一连两宗凶杀案,这是赶着给改选会献礼的节奏啊。”
这句话,跟小关说的一样。
吴河突然又问:“刘腾飞你找得怎么样了?”
张林问:“暂时还没有线索。”
张林回答完了,正准备走,吴河又接着问:“姜态的案子呢?”
听到这句话,张林心里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虽然还是回答“暂时还没有线索”,可是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你告诉小关,他负责这个案子,姜态案由你负责跟。”
张林心里明白,改选会在即,只要能破获凶案,他很快就能升职,不用待在最底层端茶倒水,受别人的摆布。
“是!”
“去吧。”
“还有,把你的衬衫弄干净点。”
张林低头看到胸口的墨迹,笑了笑跑开了。
吴河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柳权的脸,他像是显微镜一样地盯着每一个细节。张林虽然觉得吴河从筹备会跑出来接手柳局被杀案很正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却又说不出来。
张林去档案科准备调出所有关于姜态案的材料,路上遇到录完口供的小关。
“找到了一个教会的信众,他说之前打电话约好神父给自己的孩子做洗礼,但是去的时候,教堂里没人,其他教众也不在,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约的什么时候?”
“前天上午十一点半。”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前天上午八点左右。”
“柳局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天下午……”
张林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小关。
“也就是说,早晨打电话的时候人还在,中午去了人就消失了,下午柳局就被杀了。”
小关看着张林,似乎也意识到了时间上的问题。
“化验结果出来了,柳局胃里有进食的饭菜,和饭桌上的一致,饭桌左边客座的那碗饭确定是柳局的。也就是说,柳局被害当天跟牧师,还有玛丽一起吃饭。”
张林转头想去向吴河说这个情况,但是他跑出去两步又掉头回来问小关。
“柳局在筹备会期间怎么会去教堂,还跟神父吃饭啊?这一点很奇怪啊?难道牧师是凶手吗?”
小关撇着嘴表示自己不知道,就走开了。
张林还没走到档案科,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按接听键后,那边还是不说话。
张林问:“你好……”
电话挂断了。
张林一脸疑惑。
夏安中学篮球场上,张青松跟一群男孩打篮球,今天的他明显有点不正常,老是故意冲撞对手,弄得一群人都很不满,很快就起了冲突。
白球衣高个子男生是初三的体育生,论个头比张青松高一截,他叉着腰瞪着张青松。篮球场上的打架都不需要言语攻击,看不顺眼,说打就打。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但是白球衣男生竟然不是张青松的对手,被一脚踹上了脸,捂着脸坐在地上。
白球衣男生指着张青松,恶狠狠地说:“你有种,你他妈有种。你他妈把我惹毛了,我把你那些……”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脚踩在了脸上。
张青松死命地踩着白球衣男生,嘴里骂着:“你他妈敢胡说,我废了你!”
一群人好不容易把张青松拽开,白球衣男生满脸的血,惊恐地看着张青松。其他人赶忙送白球衣男生去医院。不一会儿,整个篮球场上就只剩张青松一个人了。张青松坐在篮球场边,不知道干什么,就是闲坐着,生着闷气,别人也不敢去惹他。
旁边的楼上传来有人砸琴的声音,张青松抬头看去,看到了楼上窗户边的刘朝阳。他正趴在窗边看书。
夏安中学的顶楼教室四面都是观景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到夏安中学的全貌。以前双子座大楼还没开工的时候,还能够清楚地看到夏安小学的操场,此刻,那个逐渐“成长”的大楼已经遮住了大半个夏安小学,右半边的大楼还没有开工,还能依稀看到天桥上随风摆动的黄色警戒线。
刘朝阳趴在窗台上看书,书页很黄,书角很卷,一看就年头很久了。他看书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的感觉,而且周围的音乐声似乎对他没有影响。
程兰在弹钢琴。不知道怎么,最近她脸上的痘痘更大更红了,脸肿得像一个超大的红烧狮子头。她显然心不在焉,节奏不对,弹出的音乐也没有美感,于是恨恨地砸了琴。
刘朝阳合上书,看着程兰说:“不想弹就别弹了。”
程兰果然停了下手,看着刘朝阳。
刘朝阳从程兰的书包里掏出一盒药膏,打开盖子,挤出了一点,准备替程兰擦脸上的痘痘,程兰躲开了。
“再不抹药的话,过两天你的脸会感染的。”
程兰抓住刘朝阳伸过来的手,看着刘朝阳,她的眼皮上也起了一个大大的痘痘,已经开始化脓了,白色的脓水似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喷溅出来。
“电视上那个人那么说你,你担心吗?”
刘朝阳说:“担心有什么用?我又没做过。”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现在好好的啊。”
“你哥哥找到了吗?”
刘朝阳摇摇头:“家都快没了,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来,在外面也许会比家里好一点。先把药抹了。”
刘朝阳小心翼翼地帮程兰抹着药膏,动作很轻。
刘朝阳一边抹一边说:“我其实现在挺担心马双双的,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程兰闭着眼,咬着嘴唇,像是不愿意听到马双双这个名字。
刘朝阳说:“我现在就希望他别再出事了。其实他住院没准是好事呢,你说是吗?”
程兰没做声,也不回答。
“哐啷”一声,吓得程兰尖叫了起来。
是一只篮球,打破了玻璃。刘朝阳和程兰看着在玻璃碴里跳动的篮球发呆。这是顶楼,得有多大劲才能把篮球扔到上面来。
楼梯口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飞快地上楼,每一脚都很用力,几乎要把楼梯跺塌了一样。
门被很刻意地推开,进来的是张青松,他瞪着眼前的两个人。
篮球正好滚到他的脚下,他弯下腰捡起篮球,但是眼睛一直没离开眼前的两个人。刘朝阳和程兰看得很清楚,张青松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拳头攥得紧紧的,这副模样让他们有些害怕。
张青松盯着两个人看了很久才下楼,一句话也没说。
放学后,刘朝阳和程兰没有去吃冰激凌,刘朝阳看着程兰的背影消失在离她家反方向的大路上,才转头回家。
V8是一个慢摇酒吧,过去是一个迪斯科性质的舞厅。这里其实一点也不“慢”,音乐很劲爆,灯光也很炫目。夏安市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那些追求解放、追求独立、追求叛逆的年轻人。每天晚上,不管是不是周末,这里总是很火爆,挤满了人。
V8坐落在城南一个偏僻街道的大院里,过去这里曾是海货交易市场,城市发展太快,早已没人注意到这里。周围的人已经逐渐远去,搬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奢华高楼里开始重新生活,这里反倒是落下了一点清净。已经是凌晨了,偶尔有几个没有睡意的老人牵着宠物狗从门口经过,但是他们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到这个大院的深处,正聒噪地响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
几个妖娆的脱衣舞女郎在舞台上扭动着撩人的姿势,她们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很年轻了,金色的紧身舞衣几乎包不住她们腰部的赘肉,但是她们动作娴熟,也知道如何与台下的食色之徒们互动,所以气氛还算HIGH。
DJ突然把音乐声音加大,节奏比之前来得更强烈,整个酒吧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原本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喝酒的男人女人们突然发疯了一样涌进舞池,跟着节拍扭动着肢体,也没人会在意舞姿的美丑,只觉得精神上的巨大放松。
舞池里有个瘦高的男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男人,最多是个男生。虽然他身材高大,但脸却依然稚嫩。他看上去不是很会跳舞,只是拿着酒瓶子跟着节奏瞎起哄,扭着腰肢和上半身而已。在他身旁,围着三个衣着暴露的女性,看上去年纪比他大多了,从她们风骚的腰肢和露出的D罩杯就能看出,这些女人来路不正。这些女人围着这个男生,双手不断在他身上挠搔着,似乎在挑逗他的兴致。
男生醉了,酒瓶子里是空的,但他还是很自足地往嘴里塞,大“喝”一口。DJ在调动全场的气氛,跟随他的带领,全场一起大声呐喊。
正高潮的时候,音乐突然就停止了,几乎失控的人群被这戛然而止的音乐声“绊”了一个大跟头。那个男生原本就没站稳,音乐这么一停,他彻底失去了重心,压倒了身边的一群人。
DJ台上站着一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个头不高,很瘦小,穿着笔挺的西装,不像是会到这种酒吧来消遣的那种人。
他站在DJ台上,脚底下的机器已经碎裂开,被他跺得稀巴烂。他身后那个高出他不止一头的DJ男却低着头,卑躬屈膝。
“张青松,出来!”
小个子男人的声音冷冷地,像刀子一样,直插进现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倒在地上的那群人中挣扎着爬起了一个人,是那个喝醉了酒的男生。
他就是那个还在上初三的张青松。
“出来。”
小个子男人跳下DJ台,直接走向酒吧门口。张青松摇了摇脑袋,摇摇晃晃地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