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只眼 两只眼 三只眼
从前有一个妇人，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一只眼，因为她只有一只独眼，长在前额正中间；二女儿和普通人一样有两只眼睛，所以叫两只眼；最小的女儿除了有两只跟她二姐一样的眼睛，还有一只跟大姐一样长在额头中央的眼睛，所以她叫三只眼。
可是，正因为两只眼和普通人长得没什么两样，她的母亲和姐妹们都瞧不起她。她们甚至指责她说：“你只有两只眼睛，比那些普通人好不到哪儿去，不配跟我们待在一起！”
于是，她们开始虐待她，对她呼来唤去，把自己的旧衣服扔给她穿，让她吃她们剩下的残羹剩饭，并想方设法地折磨她。她们自己吃得饱饱的，却让两只眼只吃很少的一点东西，就饿着肚子去田野里放羊。
一天，当两只眼又饿着肚子去放羊时，不由得坐在田埂上伤心地哭了起来，直哭得眼泪像两条小溪似的不断地往外淌。当她悲伤地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个妇人（她其实是一个女巫）。只听那妇人对她说：“两只眼，你为什么要哭呢？”
两只眼回答说：“叫我怎么能不哭呢？就因为我和普通人一样有两只眼睛，我的母亲和姐妹们都不喜欢我。她们把我从一个角落推到另一个角落，只扔些破旧的衣服给我穿，只让我吃她们剩下的饭菜。今天她们又只给我吃了一点点东西，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这时，女巫说：“擦干你的眼泪，两只眼，让我来教你一个办法，你以后就不会再挨饿了。你只要对你的羊儿说：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我想吃饭了。’
这样你的面前就会出现一张非常漂亮可爱的小桌子，上面摆满美味佳肴，你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完之后，你不再需要桌子了，只要说：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请你消失掉。’
这样，它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
说完，女巫就走了。
两只眼心想：我一定要马上试一试，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于是，她便说：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我想吃饭了。”
话刚一出口，一张铺着白色台布的漂亮小桌子便真的出现在她眼前了！桌子上摆着盘子、刀叉和银汤匙，满桌的美食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就好像是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一样。
于是，两只眼说了一句她所知道的最简短的祷告词：“主啊，我真诚地感谢您，阿门！”接着便立即美滋滋地敞开肚皮吃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痛快！吃饱之后，她又按照那个女巫教给她的那样，说道：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请你消失掉。”
一眨眼，小桌子和上面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这样过日子倒是挺美的啊！”两只眼快活地想，心情十分舒畅。
傍晚时分，她赶着小羊儿回到家中，看到姐妹们在她的陶碗里只留下了零星的剩饭，便碰都没碰一下。第二天，她又出去放羊去了，出门时也没带上留给她的那些残羹剩菜。开始几次两只眼的姐妹们都没在意。可是每次都这样，她们便开始警觉起来，议论说：“两只眼有些不对劲，每次碰都不碰那些食物就走了。从前她可是会把它吃个精光。她一定从别的什么地方找了吃的。”为了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决定由一只眼去跟着两只眼放羊，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给她送了食物。
当两只眼要出去放羊的时候，一只眼便走过去对她说：“今天我要和你一块儿去田野，看羊儿吃草吃得好不好，你放羊到底放得怎么样。”
但两只眼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便把羊儿赶到深草丛中，然后对她说：“来，一只眼，咱们坐下歇会吧，我想唱个歌儿给你听。”一只眼坐了下来，她已经很累了，因为她不习惯走远路，也不习惯在这么毒的阳光下暴晒，再加上两只眼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哼着小曲，于是，一只眼便渐渐地合上了她的那只眼睛，睡着了。
这时，两只眼看到她睡得很香，就不担心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了，便说道：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我想吃饭了。”
然后她便迅速坐到出现的小桌子旁大吃大喝起来。吃饱之后，她又说道：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请你消失掉。”
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又都消失了。
这时，两只眼唤醒一只眼说：“一只眼，你要来放羊，却又睡着了，那羊儿不到处乱跑才怪呢！来，咱们该回家了。”
她们回到家中，两只眼又没碰一下那些食物。可是一只眼却没法向母亲交代妹妹为什么不吃饭，只得为自己辩解说：
“我在那儿睡着了，什么也没发现。”
第二天，母亲对三只眼说：“这次你跟着她去，看看两只眼在外面吃饭了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人给她送食物。她一定是偷偷地吃饱喝足了！”
于是，三只眼便走过去对两只眼说：“我也想跟你去放羊，看羊儿吃草吃得好不好，你放羊到底放得怎么样。”
可是，两只眼又看透了她的心思，便把羊赶到深草丛中，然后对她说：“咱们坐下歇会吧，三只眼，我想唱个歌儿给你听。”于是三只眼坐了下来。走了这么远的路，太阳晒得又这么厉害，她简直累坏了。两只眼又唱起了与上次哄睡一只眼时唱的那首歌儿。她唱呀，唱呀，唱得三只眼的两只眼睛合上睡着了，但是，她还有第三只眼呢！她狡猾地假装合上了那只眼睛，实际却眯缝着要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怜的两只眼以为三只眼已经睡着了，便又念道：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我想吃饭了。”
然后她便尽情地吃了起来。之后，她又叫小桌子撤走：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请你消失掉。”
不料，三只眼把这一切都看在那只没有真正合上的眼里，只是当两只眼走过去“叫醒”她时，她还假装自己在睡觉呢。
那晚她们回到家，两只眼又没吃给她剩的饭菜。这次，三只眼告诉母亲说：“我现在知道那高傲的家伙从哪儿弄到好东西吃了。她对着羊儿说：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我想吃饭了。’
“于是在她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摆满了美食的小桌子，那些食物比我们吃的还好得多哩！她吃饱之后，又说：
‘小羊儿，咩咩叫，小桌子，请你消失掉。’
“于是这些东西又不见了。我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唱着歌儿催睡了我的两只眼睛，还好我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一直清醒着呢。”
母亲听了，嫉妒地对两只眼大声吼道：“你就盼着比我们还吃得好吧？我叫你以后再也不能称心如意！”说着，她便提起一把屠刀冲出去，一刀捅进那只小羊的心脏，可怜的羊儿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死了。
见此情形，两只眼伤心极了，跑出去坐在田埂上号啕大哭起来。
突然，那个女巫又出现在她面前，问道：“亲爱的两只眼，你为什么哭呢？”
“呜呜，我能不哭吗？”她回答道：“那只小羊，就是每当我念你教给我的咒语就会替我把餐桌摆得好好的小山羊，让我的母亲给一刀捅死了。如今，我又要忍饥挨饿了。”
女巫对她说：“两只眼，我再教你个好办法——你回家去求求你的姐妹们，要她们把那只羊的内脏给你，然后你把它们埋在你家门前的地下。这样，它又会给你带来好运了。”
说完，那个女巫便不见了。于是两只眼回到家中，对她的姐妹们说：“好姐姐，好妹妹，请你们把我的羊给我一点吧。我不要什么好东西，只要羊内脏就行了。”
她们听了，大笑起来：“如果你只想要羊内脏，那你只管拿好了。”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两只眼便悄悄地照女巫所说的那样，把羊内脏埋在了家门前。
第二天早上，当母女几个醒来从窗户往外望时，便发现屋子前面挺立着一棵奇妙的树。那棵树真是美极了，树上满是银光闪闪的银叶子和金光灿灿的金苹果，世界上再没有比它更美丽、更值钱的东西了！可她们却弄不明白，一夜之间怎么会长出这么一棵树来。只有两只眼心里清楚，这棵树是从羊内脏里长出来的，因为它正好长在她埋那些东西的地方。
这时，母亲对一只眼说：“快爬上去，孩子！把树上的果子摘下来。”一只眼爬了上去，可每当她伸出手拽住树枝去摘时，苹果却总是会从她的手中滑脱开去。她试了一回又一回，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摘不到一只金苹果。
于是，母亲又说：“三只眼，你上去，你有三只眼睛，肯定会比一只眼瞅得更准些！”
一只眼从树上爬下来之后，三只眼又爬了上去。但她也不比一只眼好多少，因为不管她怎么铆足了劲去拽树枝，却连一片叶子也摘不到，更别提金苹果了！每次都是她一伸手，那些果子和叶子就往后退。
最后，母亲实在是不耐烦了，便自个儿爬了上去。可是她也和她们一样，总是一抓一个空，啥也捞不着。这时，两只眼开口说：“要不我来试试吧？没准我能行哩。”
听了这话，姐妹俩大叫了起来：“就凭你！你这个两只眼的家伙，你能做什么？”
可是两只眼已经爬了上去。说也奇怪，这一回金苹果不再往后退了，反而好像是自己落进她的手中一样。于是两只眼便一个接一个地摘了满满一围兜。
母亲说两只眼不会妥善处理这些苹果，所以从她手中把苹果接过去，然后递给另外两个女儿。可她并不因此而对这可怜的姑娘好一点儿；相反，她们却因为嫉妒只有两只眼一个人能把果子摘下来而比以前更恨她。这样，两只眼的处境就更难了。
一天，三姐妹正站在树下，远远地有一位年轻的骑士骑马而来。
“快滚一边去，两只眼！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叫人看见了让我们都替你丢脸！”一只眼和三只眼边喊边飞快地把可怜的两只眼推进一个正好放在树旁的空桶里。为了掩饰里面有人，又把刚刚摘下来的几个金苹果扔了进去。
当骑士来到她们身边时，她们发现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只见他停下来观赏着这棵美妙的长着银叶子和金苹果的树，然后向姐妹俩询问道：“这棵树是谁的？要是有人能拥有一根这棵树上的树枝，他就能得到世界上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这棵树是我们的！”两姐妹争先恐后地说：“我们非常乐意折下一根树枝送给你。”
可是她俩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法折下一根树枝来——因为树枝和果子总是刚一被她俩碰到就往后退开去。
骑士见了，惊讶地说道：“这真是太神奇了，这棵树既然是你们的，那你们却为什么连一根树枝也折不下来呢？”
但是姐妹俩还是坚持说这棵树是她们的。可就在这时候，两只眼却让两只金苹果从桶里滚了出来，因为她对一只眼和三只眼说谎话感到非常生气。那两个苹果一直滚到了骑士的脚边。骑士见到金苹果后大吃一惊，便追问姐妹俩这些苹果是从哪儿来的。一只眼和三只眼只得告诉他她们还有一个姊妹，可她们不敢让别人看见她，因为她和普通人一样有两只眼睛。但骑士非常渴望见到两只眼，便大声喊道：“两只眼姑娘，你出来吧！”
于是，两只眼大大方方地从桶里钻了出来。她的美貌让骑士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两只眼姑娘，你能替我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吗？”
“没问题！”两只眼回答道，“这再容易不过了，因为这棵树是我的。”说着，她便爬了上去，轻而易举地就折下了一根长满银叶金果的树枝，把它递给了骑士。
骑士翻身骑上马，看着站在马旁边的两只眼，说：“两只眼姑娘，我怎样才能报答你呢？”“唉！”两只眼回答说，“我在这儿从早到晚忍饥挨饿，受尽折磨，要是你能带我离开这儿，我就太高兴了。”
于是，骑士便把两只眼姑娘抱上自己的马，把她带回了自己父亲的城堡。在那里，他让两只眼穿上漂亮的衣服，让她尽情地享用美味佳肴。两只眼渐渐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骑士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便决定和她结婚，他们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婚礼。
话说回来，当两只眼被英俊的骑士带走以后，姐妹俩为她们的好运欣喜若狂。“这棵奇妙的树现在完全归我们所有了！”她俩美滋滋地想：“即使我们不能折下树枝来，可任何一个人来了都会在我们面前停下来欣赏它，这样就注意到我们俩，谁知道哩？说不定我们也能碰上个白马王子呢！”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们起床后发现，天啊！那棵树不见了！她们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而同一天早上，当两只眼从城堡里自己的房间向外眺望时，她无比惊喜地发现那棵树正站在她的面前，原来它也跟着她到了这里。
就这样，两只眼过上了非常幸福的生活。很久以后的一天，两个叫花婆来到她住的城堡，求她施舍。两只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她们那脏兮兮的面孔，认出她们原来是自己的姐妹一只眼和三只眼，如今她们穷困潦倒，不得不四处流浪，挨家挨户地以乞讨为生。
然而，善良的两只眼不计前嫌，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们，还答应从今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们，让她们衣食无忧。这下，一只眼和三只眼才真正感到良心不安，她们从心底里对自己年轻时曾经虐待过自己的姊妹感到悔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