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横浦水上源为古浈江上源即今南山河
《大清一统志》卷三三二《南安府》云：“章江，在府城南门外，源出聂都山，东流过府东……即古赣水，亦即豫章水，亦曰南江，又名横江、横浦。”[75]章水得名于横浦，据说“（横浦）关以郡城临章江，自西流东，横绕南岸而名”[76]。秦时今大庾未设县，何来郡城之说？《太平寰宇记》并未提到横浦，其引刘嗣之《南康记》云：“平亭谓之横亭，热水出聂都山”；又云：“热水昔名豫（应为章）水，汉置（豫）章郡，因此水源为名。”[77]显然，平亭与热水无关。至南宋时，横浦成为章水乃至南安军的代称。上云从南安至梅岭的路途首先需越横浦即章水。《清正存稿》亦有诗云：“我来横浦访遗言，无垢先生有正传。”[78]张九成谪居南安十四年，因自号横浦居士，其文集名曰《横浦集》，今本四库全书史部第1138册收录其书。宋以后，横浦之名仍沿用之，“横浦桥，在府城南门外，元延祐中建”；“横浦驿，在大庾县南横浦桥之南。旧有水马二驿，明洪武三年并为一驿，本朝乾隆二十一年裁”[79]。明南安府“郡名横浦，因府城大江自西流东下横绕南岸而名”[80]。这些称谓显然是宋初《太平寰宇记》以后出现，与秦时横浦无涉。秦横浦因水得关名。故康熙《南安府志》云“横浦关在邑南，跨漳（章）江翼两城间”误。[81]上引《汉书·武帝纪》已明确说明杨仆军“出豫章，下浈水”，横浦指浈水。如横浦在大庾岭北，又如何云居高临“下”呢？横浦水应在岭南，指浈水无疑。
横浦既指浈水，其上源河流到底指哪一条？《水经·溱水注》云：“（东溪）水出始兴东，江州南康县界石阎山，西流而与连水合。水出南康县凉热山连溪，山即大庾岭也。五岭之最东矣，故曰东峤山。斯则改装之次，其下船路，名涟溪。涟水南流，注于东溪，谓之涟口，庾仲初谓之大庾峤水也。”[82]《太平寰宇记》曰：“鲢水在浈昌县西十里，源出上陵江，以春多鲢鱼，因名。”[83]《舆地纪胜》又曰：“水流三十余里，会于保水。”“保水，古贞水也，在州东。”[84]如此，则涟水汇于浈水无疑。浈昌县治所在今南雄，查今南雄西诸河流，唯有凌江可以当之。从连溪南流三十里入浈水来看，只有今凌江的支流吊基岭水或网岭水适合。“耆旧云：天禧中凌皓知保昌县，兴水利，农感德不忘，因号凌江水。”[85]由于凌江水下游兴修水利，今很难确定涟溪是凌江的哪条支流。《大清一统志》以凌江为楼船水，“按楼船水本以楼船将军出此得名，相近有杨历崖，亦以杨仆所历为名也。何以凌江为楼船水，则凌江即横浦无疑”[86]。《水经注疏》在注释“下船路”引《太平寰宇记》曰：“‘楼船水在浈昌县北五十里，出大庾岭之西，傍岭横流，因名楼船水’。按楼船水本以汉楼船将军出此得名，然实下船入番禺之路也，故郦氏特揭出。”[87]由此看来，好像横浦（楼船水）、连溪（水）、凌江是一条河流，实际上，连溪（水）与凌江有关，横浦水（楼船水）与此无关。虽然《舆地纪胜》将连（一作涟、鲢）溪与凌江并列，但从其位置与水流走向来看，应为一水。而《太平寰宇记》所云一在县北五十里楼船水，一在县西十里连水，何能划作一起？且楼船水源于大庾岭西，傍岭横流，连水无能如何也不能当之。从地形来看，从小梅岭、游仙径出口“在西则为帽子峰、为黄罗垇、为三子口，形势宽阔，非重兵不足控制”[88]。帽子峰正居于凌江上游，海拔1058米，从游仙径最近至凌江支流的杨梅坑，还要再翻越高五十米以上的山岭。试想，放着游仙圩以东的平川河谷不走，何以择难避易呢？
笔者以为今南山水即北坑水、长浦（圃）水应为横浦即楼船水。原因有三。第一，从上述横浦关及游仙圩来看，这里地形起伏不大，河谷横布，与“塞上”形势相符；而大庾岭延绵二百多里，其地形东西高，中间低。即横浦关及游仙圩所在的这一段地势较低，而凌江所在的西段以及昌江所在的东段地势高，从地形上考虑，应选择在南山水附近地形较低的便利处。第二，唐时大庾岭已指今梅关附近，较前位置已东移。《太平寰宇记》曰“唐文明元年，割始兴化南、横山二乡为浈昌县，在庾岭下，以水为名”，而“大庾岭在县北九十里”[89]。浈昌县“北当驿路，南临浈水”[90]。大庾岭既然已经东移，楼船水源于岭西横流，南距浈昌五十里，今南山水上源（北坑水）完全符合以上记载。而且北坑水北经梅岭汛而达梅关，就在梅岭汛南行与北坑水交汇处，设有新路口汛。新路口显然是相对于原来北坑水即横浦水而言的。[91]第三，南山水古称长浦（圃）水。道光《直隶南雄州志》曰：“卓锡泉一名霹雳泉……”其引《旧志》曰：“味甘冽，其下长浦之水出焉，南流合于浈水，大庾令连潜有记。”[92]查霹雳泉与禅宗六祖惠能“大鉴禅师得法南归经庾岭，有卓锡遗迹”有关。[93]如果六祖果真经此，卓锡泉传说不误，则卓锡泉附近亦为交通道路所经，且其时在开元凿大庾岭前。查连潜为南宋绍兴时大庾县令。[94]宋绍兴时，今南山水已称长浦水。后代将长浦水作长圃水。《大清一统志》曰：“长圃水，在州东北四十里，源出梅岭，南流入东江。”[95]今南山水上游一为北坑水，一为横水，即今横江，两水源头相距甚迩，都在小梅关以南，古横浦水或为长浦水、横水合称，或指其中一水，待考。第四，上述长浦水源头卓锡泉，与开元前的六祖惠能有关。同样，在横浦水上有越王城，且浈水源头即为长浦水。也就是说，古浈水应指今南山水，越王城是古交通道路所经。《大清一统志》云“越王城，在州北，秦并六国，越复称王，自皋乡逾零陵至于南海，梅绢从之，筑城浈水上，秦王居之。浈水出梅岭，筑城当在岭间，故梅岭又称越王山”；“梅绢故宅，在州北梅岭，岭南红梅驿，驿有城，当岭之路，半累石为门，南北以此为中，相传绢所家焉”[96]。道光《直隶南雄州志》：“又谓南雄《旧志》多本唐宋图经，（梅鋗封）台侯事必非意造。”[97]梅绢故宅，又称梅绢城、中站城，居南雄城北五十里，梅关道贯穿其中。此东不远即为长浦水。既然越王城筑城于浈水上，亦应距此不远。而且，据嘉靖《南雄府志》载：“浈（水）源出梅岭下，流经灵潭、乌源都，至何村与昌水合。”[98]灵潭、乌源都皆在今南山水流域，南山水至何村入昌水，则古浈水上源皆长浦水即南山水无疑。《大清一统志》卷四五四《南雄直隶州》所载同。而同治《广东图说》卷八六《南雄》以及宣统《广东舆地全图·南雄州图》皆以南雄东北油山、瑞云峰之水（今太源水）当之，误。既然浈水上源古指长浦水，长浦水源头北坑水或横水作横浦水亦较恰当。梅绢城明清为梅关道要冲，之所以改为中站，与南雄、南安两府各建城之半，共同拔兵戍守有关。且考古在今中站城城北墙下发现东汉墓一座，城东北二百米发现晋墓，出土一些陶瓷等物品，证明这里在汉至晋时，应有人类在此生存居住。[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