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步之遥
尸人没有抓出刘栖的灵魂，而是很快就放下手。
刘栖如释重负，但先前的判断让他确定，尸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检查自身，果然，在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杏仁大小的灰色半透明圆环。
圆环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没有丝毫触感，就像本来就有的刺青。刘栖仔细感受，发现与尸人多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
在很多时候，最难的是从零进入一。只要有了一，就能实现二和三。
尸人迈出第一步后，很快就掌握了这种螃蟹走法。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开，步履稳健，速度比刘栖快得多。
黑猫连声催促，刘栖心里发慌。
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
灵魂遭受了寒风摧残，对痛楚的感知更加敏感。本以为不会影响自己行动的伤口，却爆发出比刀刺入时更加锐利的疼痛。每走一步，就像有许多细小尖锐的不规则玻璃碴在伤口中翻滚撕咬。
与此同时，冰墙传递着严寒，穿透手掌和皮下脂肪，直逼灵魂。
时间趋近正午，人造日光到达昼日最耀眼的时刻，月树叶端的光华显得格外渺小。日光闪耀时，整个街道在被挥洒成一片金黄，宛若灿烂的水晶宫。
两窗距离不到十步，刘栖却要如履针毡地走上几十步。等他来到隔壁窗台下，尸人已经逼近，距离他只有五步之遥。
刘栖看向身旁这扇小轩窗，心坠谷底。透明的玻璃和冰层挡在他和屋子中间。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高擎斩骨尖刀，重重的凿击冰面，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和厚厚的冰墙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冰层太厚，堵住了破窗翻墙的路。
尸人又迈出了一步，距离刘栖，只剩下四步之遥。
“怎么办？”窗户是他最后的希望，破灭在他眼前。
“或许我可以正面作战？他行动不够灵活，身体强度应该也不高。或许我可以把它砍倒然后逃跑？”
这个念头刚兴起，转头就被掐灭。
“要是我能比他灵活，早就直接跑了。再说，他最可怕的不是战斗能力，而是能够吸收我的灵魂。就算能把它砍成碎片，他也没事。可一旦我被他抓住，”刘栖回忆起被尸人断掌嵌入时所陷入的昏暗，有些后怕，“我估计就没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自己的行动能力。”刘栖看着脚边黑猫，神情戚戚。受限于身体因素，他对修行只有纸上谈兵，光是令腿感觉不到疼痛，他立刻能想到元青术、鱼线法、固魂术、培元法等至少四种立竿见影的方式。
可他一种都做不到。
“蹬。”尸人又迈出了一步，两人还有三步之遥。
刘栖飞快的思索着，他看向身后常常的寒冰世界，想到一种逃脱的办法。只是看向胸口的环形记号，刘栖有些迟疑。
凭借环形记号提供的联系，刘栖觉得，尸人应该能轻易得知自己的位置。
事实上，环形记号并非附着在胸口，而是楔在了他的灵魂上。环形记号不断向尸人发射着信号，报告刘栖的位置。
可以说，从环形记号被打上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刘栖逃到哪里，尸人都会追过去。
刘栖要想获得生的机会，只有想办法杀死他。
可面对这么个操纵尸体的敌人，刘栖感觉活下去的希望实在渺茫。
最后关头，他决定劝小猫咪离开：“小猫咪，你别跟着我，赶紧走吧。我帮你吸引敌人，你就顺着我来的路走。要是你鼻子灵，估计能找到我没吃完的烤肉。不过那些肉应该早就凉了，你将就着吃吧。”
话说完，刘栖抱起小猫，把它扔向道路的另一边。
黑猫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猫类的本能让它及时地调整身体，安稳着陆。
刘栖看到幼猫远离了他和尸人，松了一口气。
至少，无论他接下来是生还是死，救猫的行为都不会毫无意义。
“蹬。”尸人踏冰，与刘栖还有两步之遥。
刘栖瞄准尸人，奋力投出手中的匕首。匕首破空，准确地扎入尸人的脑袋。尸人暂停脚步，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没有流血，也没有痛觉。
“要是我也能忽略腿上的疼痛就好了。”刘栖扑倒在地面上，他要利用路上的冰滑走，把希望寄托在未知的前方。
如果没有人搭救，刘栖恐怕迟早被尸人追上，吞噬灵魂。
刘栖的衣服不厚，挡不住冰层对灵魂的刺痛。低温如同钻心蚀骨的爬虫，顺着皮肤的空隙钻进刘栖的血肉，蚕食着体内的热量，吞咬着灵魂的温度。
把一切希望都托付给未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要是我能够修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成为现在这样。”
在不甘中，刘栖调整自己的方向，准备逃向道路的深处。
“蹬。”
尸人又跨出一步，两人仅有一步之遥。
突然，刘栖脸颊生疼，他感觉自己被人扇了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又挨了好几下。
怎么回事？
刘栖摸摸脸颊，瞬间想起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巴掌唤醒，摆脱尸人的手掌。
现在又是如此，难道有谁在暗中相助？
匆匆扫过周围，道路另一边的幼猫正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难道是它？
时间紧迫，来不及深思。刘栖当机立断，调转自己的方向，站起来跑向幼猫。
道路中央是一条沟壑，散落着战士们冰封的尸体碎片，他们已化为坚固的冰雕，像等待掩埋的坟墓。
幼猫看到刘栖站起来，放下了前掌，朝刘栖喵喵直叫。
刘栖是他出生后遇到的第一个活的生物。限于物种的隔阂，双方无法进行交流，可这并不妨碍幼猫感受到刘栖对它的善意。从一开始神兵天降斩断头颅，到雷厉风行砍断拇指，刘栖已经在幼猫的潜意识中和安全挂上了等号。纵然尸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十死无生，但只要刘栖还站着，幼猫就不会慌张。
刚才，幼猫被刘栖扔向了远方，它应该逃离这里。
而它看到刘栖倒下了。
它没办法分清主动扑倒和被尸人打倒之间的区别，它只看到，刘栖像之前被尸人的手掌抓住一样倒下了。
它慌了神，它觉得安全的保证倒下了，它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它的想法很朴素，既然之前自己能让刘栖站起来，那么同样的方法应该还会奏效。
有了第一次，幼猫轻松地做到了第二次。
它又一次看到了缠绕在刘栖身体周围的五色丝线：白、黄、青、赤、黑。
双爪联系上白色的线条，挥爪，线条波动，拍打在刘栖的脸上。
寂静的街道上，仿佛传来啪啪的耳光声。
这一回，它的动作被刘栖捕捉。刘栖才明白这只猫不同寻常，准备重新来到它的身边。
刘栖刚离开墙角，尸人就跨过了最后的一步之遥。
两方近在咫尺，尸人弯下腰，抓向刘栖的大腿。
撕拉——留下好几道血痕。
刘栖惊险地脱离尸人的手掌，扶着冰雕走过沟壑。
尸人不紧不慢，继续追逐自己的猎物。
沟壑中破碎的冰雕，成为尸人前进的阻碍。他的智慧不够，横行的它不懂得转头，总是撞上去。
双方拉开距离，刘栖还抱起冰块，在自己身后留下障碍。
终于，刘栖爬出沟壑，来到了幼猫身边。
“好猫咪，接下来就要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