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屋顶上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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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陈小南能只被他说声有心机,可见陈小南这人平日里很低调很老实,在戴维扬这里没有留下什么黑料。

“说不定是想着婚姻事业一次搞定哦。”戴维扬嗤之以鼻。

自从魏诤拒绝了颜锁心,戴维扬就觉得他太清高自傲,有些跟颜锁心同仇敌忾,但他不能对身为公司高层的魏诤发难,于是技巧性地选择攻击他手下的陈小南就可以理解了,至于跟魏诤走得最近的狐朋狗友李瑞,戴维扬当然是选择性地遗忘了。

“陈小南做事还是很勤奋的。”颜锁心实事求是地说。

“这年头肯做事有什么用,有用的是会做事。”戴维扬不以为然。

颜锁心出了茶水间,就给尤格尔送了杯咖啡,尤格尔是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咖啡只要大杯,午餐只要披萨就能满足,已经走了的CEO伊瑞克就完全是另一派作风了,颜锁心曾见过魏诤一大清早进进出出连泡了四杯咖啡。

除了吃喝,伊瑞克对出行也有相当高的要求。

公司里有规定商务舱的乘座标准是总监以上的级别且搭机时间超过四个小时以上,颜锁心觉得公司这个标准定得很狡猾,因为按照这个标准,公司全年支付不了几张商务舱票的费用,无论是从上海到长春,还是从上海到成都的搭机时间都不超过四个小时。

可是这项标准到了伊瑞克这里就打了个对折,就变成了往返搭机的时间超过四个小时,当然只是针对他自己,比如从上海到长春单程是2.5个小时,往返就是5个小时,哪怕他中间在长春休息快一个礼拜了。

而且伊瑞克从来不坐打折班机,他一般也只坐国航,飞东京就坐日航,飞欧洲就坐英航或法航,他是不坐地方航空的,比如去成都他绝不坐西藏航空或川航。颜锁心内心感觉很是微妙,不知道该说伊瑞克是太惜命了,还是该说他太作了。

总之,跟那位难伺候的前CEO相比较,尤格尔几乎友好得堪称没有要求。

尤格尔喝了一大口咖啡,觉得助理今天的糖放多了,有点甜,但也仅此而已。

他最近也在为上海总经理的人选而头痛,从内心喜恶来讲,尤格尔当然不希望伊瑞克走了,公司里还要留下他浓厚的气息。魏诤回上海总部的时候,成都分部那边的接替人选就是伊瑞克定下的,假如魏诤再接任上海总经理的位置,那么斯威德三个生产分部就会有两个总经理是伊瑞克的人。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工程师出生的尤格尔又比较看重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地讲魏诤的工作能力是能胜任上海斯威德总经理位置的,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与法国人交接了快半年,而法国人的合约又在本月底就会结束,再要临时增加选人谁也不可能胜过魏诤。

这也许就是伊瑞克临走的时候那么气定神闲,没有为自己心腹爱将说几句场面话的原因。

即使尤格尔是忍者神龟,也不免心中有气,他跟伊瑞克的不合,那绝不仅仅是因为内部权力的斗争,而是一种理念上的截然相左。尤格尔属于认真做企业、努力搞技术的人,而伊瑞克却是那种喜欢围绕着股价转,擅长搞定华尔街却不擅长搞定工厂的人。

伊瑞克整天想着买买买、拆拆拆,最后卖卖卖,尤格尔极度鄙视这种短视的经营行为,他觉得伊瑞克更像个生意人,而不是个企业家。可是对伊瑞克来说,有什么比预见到企业里某块资产即将一文不值,却能抢在它贬值之前卖个好价钱更明智呢?哪怕它曾是公司里最赚钱的那部分,比如斯威德天线。

斯威德天线主要做手机基站上的产品,最红火的时候曾经占了中国斯威德百分之六十的利润比,可是自从中国某位民营企业开始造基站附送天线以后,这天线部门还有什么价值呢?

伊瑞克光速找到了韩国买家,用近乎忽悠的方式,趁着利润表上还没有大幅下滑,以三倍的高价将斯威德天线分部给卖了出去,尽显资本家的残酷,半点也没考虑太太的民族感情。那个时候,尤格尔可能刚刚打好要如何将天线部门技术转型的腹稿,所以就跟尤格尔瞧不上伊瑞克的短视一般,伊瑞克也看不上尤格尔的僵化。

这是一种水与油般的不可调和,只要一有大事,就是两个极端。

颜锁心想找个更清静的地方套老板的话,而尤格尔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就欣然跟助理出门吃午餐了,选的地方仍是披萨店,也就是把披萨从外卖改成了堂吃。

“老板,上海斯威德那个法国人就快走了吧。”颜锁心咬着鸡中翅开门见山地问老板。

她了解尤格尔,知道问老板的话可以绕点弯子,但别绕太大,否则尤格尔就会很诚恳地解答你绕在弯子上的那个问题。比方说你想打听他跟家人是否和睦相处,千万别问他旅游问题,他不会意识到你是想问他假期里有没有跟家人一同出门游玩,而是会一项项跟你讲他旅游过的景点。

“他合约到期了。”

“那他就不续约了吗?”颜锁心知道自己就是问了句废话,假如法国人会续约,还用得上她在里面翻江倒海吗?

“他太懒散了,不合适中国。”法国人在自己的本国是工作四天休三天,到了中国休息日少了一天,还要经常加班,法国人的神经就跟香水般变化多端,时而委屈地入乡随俗,时而坚守着法国的自由,让别人去委屈,雇佣双方早就婆媳不合离心好久了,所以尤格尔说得斩钉截铁。

“那谁会去接任他呢?”颜锁心摆出一副为老板发愁的样子。

尤格尔面上也在为难,沉吟了一会儿道:“魏诤这个人,工作上还是很有能力,虽然当初在总部跟着伊瑞克的时候表现得不是非常好,但到了成都倒能脚踏实地……”

颜锁心被老板这种忍了六年,还能坚持实事求是看待问题的精神给惊住了,嘴巴里的鸡翅差点没掉下来,只怕尤格尔顺着这思路想下去,就会觉得魏诤是株好苗子,只是被伊瑞克给荼毒了,还是值得再给个机会。

她拉出嘴里的鸡骨看着尤格尔吞吞吐吐:“老板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财务部碰上了很为难的事,关于魏诤的……”

颜锁心告魏诤黑状的时候,魏诤正在一站路以外的苏浙汇跟人吃本帮菜。

饭局是李瑞牵头的,说他有个在民企当人事经理的高中女同学骆明珠请吃饭,死活拉着魏诤做陪。本来魏诤以为这位骆女士跟李瑞有段不可言说的缘分,以至于现在李瑞推之不却,又受之有愧,就拉了他来做挡箭牌,可是等到了地方,魏诤发现主人对他比对李瑞还要热情。

骆明珠满面堆笑地介绍身旁的中年男子:“我的老板,斐拉德克智能锁有限公司的储总。”

李瑞笑着伸出了手:“储总,久仰大名。”

“叫我老储!”老储立即伸出双手跟李瑞相握,又转过头来朝魏诤热诚地伸出两只手,“你一定就是魏总了。”

老储一双手粗壮而黝黑,而魏诤的手虽然没做过手膜,但也是高档洗手液浸养出来的,分外的白皙修长,三只手错综地交叠在一起,黑的愈黑,白的愈白,极具画面地完成了这历史性的一握。

“储总。”魏诤客气地道。

“叫我老储,叫我老储!”老储的身材四四方方,看上去很是厚重,身上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手上戴着块金色的劳力士表,说话语调和表情都诚恳之极。

骆明珠长得外表就精明干练,但是魏诤瞧见了她那双细长的眼睛就知道,她绝不可能跟李瑞有什么难言的剧情,李瑞就是一条忠实的颜狗,而且尤其偏爱大眼睛的女生,倘若李瑞还有什么人生信条是不会更改的,那么可能也就只剩下“大眼妹子不可辜负”这条了。

果然坐下没多久,骆明珠就直言坦率地告诉魏诤,他们这次来上海是专门过来找懂管理的总经理,骆明珠说:“我们民企可能比起外企来讲什么都有所欠缺,尤其是管理,但我们有一点是要比外企强的,我们求才若渴,外企是人等坑,但在我们民企是坑等人!”

骆明珠这几句话说得李瑞是频频点头,连最近升职平地起波澜的魏诤都不禁微微动容。

卫生间里,魏诤洗着手问李瑞:“他们是不是想挖你过去当总经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你现在在项目部是舒服,但什么时候组织架构一调,别说你项目部经理的位置,就是有没有项目部都难说了。”

李瑞神情古怪地看着魏诤:“人家哪里是要挖我,人家是想要挖你啊!”

魏诤微愣,脱口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