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叶落，叶飞

袁润

走在长长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柔柔的风迎面吹来，时常会有落叶从脸颊旁、从眼前扑簌簌地落下。它们或狭长或椭圆，或墨绿或枯黄，如叶雨般随风洒落，满头满身，每次与之欣逢，却浸润着满心的欢喜。

欣逢一片初春的落叶，欣逢嫩绿的生机。

十八年前，一个极其偶然的契机，机遇在某个熟悉而陌生的拐角募地触动了我，极细微，却也极绵长，就好像小石子落入春水中泛起的微澜。由此我迈动了进入竹园小学的步伐。

这样的心漾，好比走过竹园校园的某条小径，发觉路边的嫩竹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悄然拔节了；好比走进一家不起眼的书店，邂逅一本心仪已久的书籍；好比沿着竹园操场随意漫步，竟有一座别致的假山瀑布落入视线……

十八年，一纵即逝。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竹园的一草一木，可当真如此吗？微风轻拂，叶儿转了两个圈，又缓缓落下。一阵疾风，它纵地向上飞扬，心中依旧满含着春天的生机。

欣逢一片盛夏的绿叶，欣逢苍劲的执着。

那个作文节前夕，无暇的夜空，皎洁的明月，寂静的校园。我走向了静谧的操场，面前展开的是一幅比水晶雕琢得更加纯净、更加摄人心魄的墨蓝画卷。那空灵的蓝，甚至一瞬间把人净化了。周围一片宁静，居民楼的灯火闪烁摇曳，宛如遥远墨色帷幕下悄悄传递表情的孩子的眼。近处一座刚刚搭建完工的大型专业舞台，此刻显得格外沉寂。

然而，我似乎能听到即将响起的悠扬悦耳的节日乐曲，似乎能看到即将飘逸舞动的孩子身影……我的脑海中影像纷呈：老师们辛苦付出，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管理者碰头开会，一个个金点子在碰撞、跳跃；家长们各显身手，出谋划策；孩子们反复练习，以求最佳效果……台前的人一句话、一个环节，细细捉摸；幕后的人一瓶水、一张椅子密密落实……

静寂时，忽闻几阵清脆的鸟鸣，我抬头，却望不见它们栖于何处。我低头拾起一片落叶，见它正面已被晒成暗暗的深绿色，反面仍透露出点点生机，它曾经为人们遮风挡雨，为人们遮阳蔽日。一阵清风袭来，它就会带着自己对生长的向往和执着，一跃而起，划出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天际。

欣逢一片深秋的落叶，欣逢绚丽的幻想。

我突然就想到十八年前第一次走进这里的画面，耳畔依稀也是有鸟鸣的。那时的楼宇是那样的简陋：简简单单的建筑、白色瓷砖贴面、起沙的水泥地面……可人们是那样的真诚、简朴、热情。我目睹的是热情的眼睛、忙碌的身影，听到的是温柔的话语、爽朗的笑声。似乎不费多大的气力，不用太多的时间，我便融入了这个集体，成为这个集体中名副其实的一分子，并在此生根、发芽、拔节、开出清新的花朵。

这十八年真的转瞬即过啊！一个而立之年的人走进了知天命的岁月，岁月之痕留在了脸上，收获的成就积攒在心里。正感慨着，忽然随着几声鸟鸣，我又被唤回了现实时光。

也许是心头的新意与些许期待，我终掩下了触碰楼前一棵绿树的闲情。无数次经过这里，从没有记得细看大树可曾萌出新芽，总感觉它们好像一夜之间绿意陡增，绿得张扬，却给人安心的力量。

我抬头仰望空中拉起的彩旗，它红黄蓝三色交相辉映，“竹园作文节”五字赫然其上。它们随着秋风或摆动着衣袂，或“哧啦啦”作响。它们正期待着明天的来临，预备着为节日的校园多增加几分节日欢乐的色彩。

转回头，我又迈进底楼走廊。晚风如轻柔的羽毛拂过，我舒展着双臂，就着灯光，细细欣赏窗下墙壁上的班级布置。我感念孩童世界无处不惊喜，悔叹曾经错过了多少细节的美丽。秋天的落叶是最美的，仅仅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心醉了。金黄夹杂着翠绿，深红显现出橙黄，这无疑是绚丽的令人幻想的世界。

欣逢一片寒冬的落叶，欣逢生命的承转与延续。

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拥着白发苍苍的儿童诗人，一脸专注却又惬意地畅谈着；几个小记者身着专业标志的红马甲，捏着笔，夹着本，穿梭于各个活动场馆，自信在他们的脸上洋溢；作文课堂上的小伙伴兴味所至，埋头不停地创作起来；儿童文学作家面对一群天真浪漫的少年，回忆自己的成长历程，给孩子们善意的提醒和建议，祝福他们不断取得长足的进步……一切，就这么和谐。我的心底好似布丁般慢慢发酵冒泡，细腻的、淡淡的，却充实的幸福。

……

初春、盛夏、深秋、寒冬，叶落，叶飞，周而复始。欣逢每一片落叶，欣逢它们落下，又飞起，欣逢它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