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佛光昭昭

泐栖寺大雄宝殿北边是观音殿，观音殿北边是藏经阁，再往北就是竹林、佛塔。

安亦昉信步走到观音殿前，隔着殿门往里张望。大殿寂静空阔，既无香火也无灯烛，正中供奉一座十一面千手千眼观音像，两侧对称地站着二十八部众中的天王、众神。

观音结跏趺坐于莲花上，头戴化佛冠，身着菩萨天衣，饰以璎珞宝珠，背后伸出四十二只手，除了三双手作法印，其他各手持着各种法器、法物。

安亦昉被殿中的观音和众神盯的难受，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杀人之后的快感骤然褪去，想到自己居然要在这种情况下把丰旻三人带回寮房，心里升起一阵对自己的厌恶。

安亦昉灰溜溜地回到寮房，用床单把两具尸体和行囊中的衣物裹好，连同煮饭的铁锅和锅中的米饭一起埋在闻觉殿前的大银杏树下，多余的黄土在墙根铺匀。又用清水洗刷锅台和厨房地面，收拾妥当之后，扛了一袋粮食，拿了一个小锅到竹林去找丰旻师徒。

回到竹林，看见三人还在待在原地，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二样，安亦昉心想这三个和尚还真是听话，幸亏自己不是坏人，要不然他们早就归西了。安亦昉盯着高处的佛塔想了想，把自己不是坏人这个结论，改成了自己不是太坏的人。

諴润乐呵呵地接过粮食和锅，找了几块石头和几节竹竿，开始生火煮饭。

安亦昉坐在丰旻身旁，揉搓衣服上的泥土，諴明手拨念珠坐在另一侧，諴润被竹子燃起的烟气熏了眼睛，用衣襟抹着眼泪，竹叶在微风里沙沙作响。

安亦昉不说，丰旻不问。

吃完饭，安亦昉把三名僧人送到佛塔，叮嘱几句之后，带着换下的衣服只身一人回到前院。打开寺门门栓，把门拉开一条缝，然后回到院中，藏到鼓楼上。这一日，泐栖寺的暮鼓没有响起。

天色渐黑，寺门渐渐隐在夜色中，安亦昉见寺门已经看不清楚，索性放松戒备，靠在鼓架上闭目养神。

宵禁的街鼓鸣了三遍，寺门还是没有动静，安亦昉来到门前把门闩好，提着刀谨慎地走回寮房，逐个检查房间之后，并没有发现异常，料想另外一个假和尚应该是办完城外的事，去了秦王府。安亦昉找了一间寮房，抱着刀和衣而睡。

第二天太阳初升，安亦昉换好仆人的衣服，去佛塔把丰旻三人接回寮房。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安亦昉对丰旻说：“大师，明延和另外三名僧人已经回到秦王府，不必挂念。在贵寺叨扰许久，这是明延几人留下的。”说着把那一袋钱放在石桌上。

安亦昉又拿出两把刀递给諴明、諴润二人，见二人推辞，便说：“这是让你们防身，不一定非要伤人，遇事震慑对方即可。”转头对丰旻说：“大师，我走之后你们关好寺门，不要再开，依我之见，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粮食你们分开藏好，以防万一，最好在寺中找一处隐秘的地方，今天就搬过去。城里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但大师请记住，接下来会更险恶。”

丰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烦劳施主担忧。”諴明、諴润二人也跟着宣了一声佛号。

諴润看了看师父和师兄，见二人不言不语，低头想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安亦昉说：“明延大师几人既然已经回到王府，施主，你就留下吧。”

安亦昉看着诚挚的諴润，眼中微热，摇摇头从石凳上起来，深施一礼，“在下告辞，如若有缘再相见，愿是佛光昭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