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汉学研究通讯(第十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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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天地

東方文化研究所經學文學研究室《毛詩正義》校定資料解説[1]

吉川幸次郎 撰

王孫涵之 譯

譯者學習單位:日本京都大學大學院文學研究科

經學文學研究室,自昭和十年(1935)四月至十六年三月,歷經六年星霜,通過全室研究員、副研究員、助手、囑託員[2]等前後十幾人的共同努力,加以研究室外乃至研究所外的各方熱心幫助,終於完成了由唐國子祭酒孔穎達等人奉太宗皇帝敕旨所撰進,《五經正義》中《尚書正義》的校定。《〈尚書正義〉定本》二十卷,已收入研究所報告的第十四册,以饗饋學界。與之同時,作爲附带成果的《讀〈尚書注疏〉記》,已連載於《東方學報》,而吉川幸次郎研究員對《尚書正義》全文的日譯,亦經岩波書店出版。故自昭和十六年的四月開始,本室繼續著手《五經正義》中《毛詩正義》的校定,而此次校定依舊是作爲全室成員的共同研究來進行的。

蓋《正義》一書,作爲中國精神史的研究資料,其價值可謂不少。首先,《正義》對作爲中國人言行規範的“五經”,以及漢魏人所作“五經”之注,加以綿密的解釋,而其解釋壓倒了其他所有注釋,具有最高的權威,自不待言。《正義》能有如此的權威,是因漢代以來對《五經》字句的反復討論,至此方達到某種穩定。而這種穩定,意味着經過了數世紀的討論,對“經”的解釋進行精練删汰,最終得到了最爲契合中國人情理的解釋。《正義》之後的解釋,之所以大多是由《正義》出發,對《正義》加以補正,正是由於這一點。當然,《正義》的解釋中,有不少地方歪曲了“經”的原意,但這些部分對於了解中國人精神而言,却是極其重要的研究資料。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那些據“經”原意所推定的解釋,反不如《正義》的曲解,更符合中國人最爲普遍的精神。

而《正義》的價值,並不局限於此。中國人,本是一個將語言視作人類精神最佳象徵的民族。不過分地説,一切中國人的語言,均是在這一意識下所産生的。語言,正是探求中國人精神時最爲關鍵的一點。而《正義》對“經”的語言,對其背後的精神象徵,逐一進行了細緻的調查與説明。要想了解中國人的語言及其精神象徵間的關係,没有比《正義》更好的資料,或許也是唯一的資料。從這一點來看,《正義》有着極大的價值,並不只是“經”的解釋。

然而在千年的歲月裏,《正義》一書的原貌逐漸崩壞,産生了種種誤字。而當誤字堆積,將要達到飽和點時,便漸次有學者出現,嘗試對其進行校訂。日本學者中最早嘗試校訂此書者,似屬林羅山。承應二年(1653)九月,羅山在登日光山,參拜大猷院新廟之後,歸途中曾到訪足利學校舊跡。於此借覽上杉憲實父子所贈舊唐本《五經注疏》,並與其家中藏本進行校勘,直至翌年方畢。但不幸的是,其校本因明曆三年(1657)大火,歸爲烏有。其事見於林羅山《年譜》[3]。而在中國,這一工作的著手,則略晚於羅山。乾隆四年(1739),武英殿注疏刊刻之際,儒臣齊召南曾加以校勘,而浙江嘉善學者浦鏜,則著有《十三經注疏正字》一書[4]。齊氏、浦氏的校勘,確有卓見,但在文獻資料上却甚不完備。

首先依據古本資料來進行校訂工作,並因校勘之精,爲中日學界廣泛認同者,實屬日本享保年間(1716——1736)樸學家——山井鼎。山井氏在其師荻生徂徠的庇護下,以足利學校所藏舊本爲主,完成了《七經孟子考文》這一大作。《考文》一書不久即傳入中國,令中國學者頗爲震驚。清代乾隆、嘉慶間的學者,之所以大多從事校訂,可以説有不少是由於《考文》所帶來的刺激。旋即出现了作爲清人校訂代表的阮元《十三經注疏校勘記》,是書將山井鼎介紹的日本文獻資料,以及當時中國所存的文獻資料,收録殆盡。至此,注疏校訂的工作可謂暫時告一段落。

但山井氏、阮氏的校訂,果真是完美無缺嗎?從今日來看,不得不説,二人的校訂是甚不完備的。

第一,文獻資料不完備。無論是山井氏,還是阮氏,其所見均爲宋刻及其之後的文獻資料。雕版印刷發明之前的寫本資料,僅有山井氏所利用的足利學校古寫本而已。然而今日,刻本之前的寫本,陸續從日本以及敦煌石室發現。即使是刻本,我們也可以看到許多山井氏、阮氏未見的舊本。

第二,山井氏也好,阮氏也好,其於語言學知識上的準備並不充足。就山井氏而言,因其時代環境,未能提供如此的條件。而阮氏所處的時代,儘管是清代小學的極盛之時,但阮氏對其成果的利用也並不充分。

第三,山井氏、阮氏的校訂工作,僅止步於列舉諸本異同,後學對此則無所適從。真正的校訂,當是“校定”。即諸本異字之中,何者合於孔穎達原貌,當有所定奪。而諸本均爲難通之時,則當仔細尋繹文章脈絡,思考其背後的意圖,進而推定孔氏原貌。前人的工作,應當説離此階段尚遠。

之所以需要由本研究室擔當這一校訂工作,有以下幾點理由。首先,我們在文獻資料上佔有優勢。這不僅是説我們可以看到前人未見的資料,而且還因爲我們擁有這項工作最爲需要的資料,即日本所傳的文獻資料。其次,雖然自己這麽説有些失禮,但本人相信我們的語言能力,在現今學界是處在最高水準。而且,由於此項工作屬於室員的共同研究,因此可以避免因個人思考所産生的錯誤及疏忽,同時能更好地恢復孔穎達撰進時的原貌。恢復孔氏原貌,换言之即努力像孔氏一樣去言説,像孔氏一樣去思考。這一努力的成果,將會以《毛詩正義定本》的形式,把此書最爲正確、最爲易讀的文本,奉獻給世人。與此同時,也能讓參與校訂的諸人,最爲具體地把握中國人的思想特點以及作爲其思想象徵的語言特點,從而成爲能够充分理解中國人精神的研究者。

工作開始之際,在此對使用的文獻資料加以解説。這除了方便工作的參與者與成果的利用者對資料進行了解之外,還有些額外的考量。如前所述,對於我們來説,校訂工作中最爲重要的資料是日本所傳的文獻資料。在此之中,對於已知的資料,我們幾乎已全部蒐集。但未知的資料,或許尚藏於故家,潛於舊刹。讀者若能對解説不周之處有所指摘,進而得以補充新的資料,則不獨爲本研究室之幸爾。

一、正義本

(一)單疏本

即僅録有“疏”亦即孔穎達《正義》的版本,這一形式正是孔氏撰進時的舊貌。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有以下兩種版本,均爲日本所存的資料。

1.舊鈔單疏本

《正義》最早的刻本刊行,如後所言,乃在北宋之初,而此本則是較之更早的寫本。今雖僅存殘葉數紙,但於單疏本之中,則是珍貴資料。《秦風·小戎》之《正義》十三行、《蒹葭》之《正義》十行,爲小島祐馬博士之秘笈所有,而夾於兩者中間的《小戎》二十七行、《蒹葭》四十行,則爲已故富岡謙藏學士之文庫所有,不過富岡本近已易主,諸種均爲《正義》卷十一的殘片[5]。今前者用本所所攝照片,後者則用《京都帝國大學文學部景印唐鈔本》第一集。富岡本有羅振玉氏跋,評其“字跡疏秀,唐鈔之佳者”,但究竟出於唐人之手,還是出自日本奈良時人之手,實難以定奪。不過富岡本書法確爲精道,且唐太宗所諱“民”字,此本闕其末筆。而作爲寫本常態,上述諸本誤字亦爲不少,但至其佳處,則非後來刻本所能企及。諸本流傳徑路不明,小島本紙背抄有《天台論集》。另外,《經籍訪古志》中有狩谷望之求古樓藏《毛詩正義》舊鈔零本□卷的記録[6],或與此十一卷諸本有别,惜不知其本今歸何處。

2.宋刊單疏本

《正義》最早的刻本,乃北宋淳化三年(992)國子監所刊,今已不傳。此本乃南宋覆刻北宋刊本,卷尾有“紹興九年九月十五日紹興府雕造”刊記。據藏書印,知其原爲金澤文庫藏書,近經竹添光鴻博士收藏,後入於内藤虎次郎博士家中。此刻本爲世間僅存之一部,可謂天壤孤本。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五六字,與其他諸經宋版單疏的版式相同。今用東方文化叢書影印本。北宋《正義》由寫本過渡至刻本的過程中,曾有相當大的改動(參《東方學報·京都》第九册,吉川幸次郎《舊鈔本禮記正義校勘》[7]),因而此本亦非孔穎達舊貌。不過與後來諸刻本相比,佳處實不勝枚舉。並且,據孔穎達前序,《正義》的卷數原爲四十卷,唯此本卷數與之相合,而後來諸本卷數均有所改動。但遺憾的是,此本首七卷即《王風》之前全闕,因而至《王風》爲止的《正義》分卷未明,這是我們校訂工作目前面對的困難之一。話雖如此,這一問題也不是毫無線索,後述龍谷大學所藏舊寫本經注中,即有若干處標有單疏本卷七前的卷數,但並不完整。衷心期待新資料的發現,從而可以得知單疏本分卷的全貌。另外,民國七年(1918)吴興劉氏嘉業堂所刊單疏本,即出自此本,但臆改之處頗多,難以爲據。

(二)經注疏本

如前所述,《正義》原本的形式當爲“單疏”,故其書僅記有解釋經注的《正義》,未載經注原文,可以説是不録問題的演算。但這種形式,自不用説,對於讀者是頗爲不便的。因而出現《正義》與經注兼録的版本,亦是理所應當。這一形式的版本,有以下二種。

1.安倍本[8]

浦和安倍氏所藏,乃見於信義本《神樂歌》紙背的舊寫本。自《大雅·韓奕》之末至《江漢》之末爲止,上欄記經注,下欄記正義。此本“民”字避唐太宗諱作“人”字,乃平安朝人轉抄唐寫本,説見長澤規矩也學士跋文。而《正義》及經注,作爲刻本前的寫本,頗爲珍貴。今用佐佐木信綱氏影印本,並據嘗見原本的新美寬囑託員的報告,對影印本中未能呈現的文字,加以判讀。

2.宋刊八行本

南宋紹興年間(1131——1162),浙東路茶鹽司所刊。因其書每半葉八行,故有此稱。《正義》與經注兼録之本,刻本之中,此爲最先。不過此書原本今已不傳。唯存有其書卷一上、卷四上下、卷五、卷六上下、卷十二上下的影抄本,此本上鈐“多福文庫”朱印,藏於狩谷望之求古樓,見《經籍訪古志》[9]。而明治(1868——1912)初年曾遊歷日本的清人楊守敬,其所著《留真譜》中,影刻有此本《詩譜序》第一葉及卷一上第一葉。然而現今該本何在,全然不知所蹤,只能期待其被重新發現的一天[10]。《經籍訪古志》記其“原二十卷”,並且從一卷分爲上下來看,可知此本分卷已變單疏之舊。不過就“疏”之文字而言,應當是與宋刊單疏本相差無幾的善本。這一點可以從單疏本、八行本俱存的《尚書正義》的情況來推知。

(附)《毛詩要義》

南宋儒者魏了翁,將《正義》中其所認爲重要的部分,摘録成書,著爲《九經要義》,此乃其中之一部。此書雖非《正義》本身,但因爲其摘録時所用底本,乃宋刻本,無論是單疏本還是八行本,其文字均相差不遠,故附録於此。其書以遵義唐氏光緒八年(1882)覆刻上海郁氏舊藏宋刻爲佳。又有光緒十二年江蘇書局覆刻本,但臆改處多,據强汝詢《求益齋文集》可知[11]。另外,《毛詩要義》的卷數爲二十卷,卷中又有上下或上中下之分。其分卷固與單疏本不合,且與《經籍訪古志》所記八行本分卷有異[12]

(三)經注疏附釋音本

即在上述經注疏本上,附有陸德明《經典釋文》的版本。今天流通於世間的諸本,大多爲這一形式。

1.宋刊十行本

每半葉十行,爲南宋時福建書坊所刊,一般認爲在經注附釋音本中,此爲最早的版本。全書分二十卷,一卷之中又細分小卷,若以小卷進行計算的話,則全書共有七十卷。雖與單疏舊貌距離甚遠,但後來的閩本、監本、毛本,皆襲用此本分卷。另外,以“十三經注疏”之名彙刻諸經注疏,亦以此本爲最先。此本未爲稀見,今用日本足利學校遺蹟圖書館藏本。之所以選用足利藏本,蓋因其紙墨潔净,誠乃諸本中之白眉,世所罕覯。山井氏《七經孟子考文》所謂足利學之正德本,即指此本。山井氏或許因其他十行本注疏中,往往有明正德年間補刊之葉,故將此本稱爲正德本[13]。其實,此十行本《毛詩》幾乎全爲宋時原刻,後世補刊之處甚少。如此善本能被足利學校遺跡圖書館收藏,這不僅是圖書館的驕傲,也是日本的驕傲。但遺憾的是,對該本的攝影尚未得到批准,在此熱切期望一直對我們幫助有加的圖書館方面,能再次伸出援手[14]

2.金刊本

北京書估影印的《宋元書式》中,收有半葉十三行本中的一葉。版心文字模糊,卷數難辨,但正好是《邶風》《谷風》的位置。其版式字體,與虞山瞿氏鐵琴銅劍樓、北京圖書館,以及平岡武夫研究員家藏的金平水本《尚書注疏》完全一致[15],故此本當與《尚書注疏》同爲金刊本無疑。由於全書未見,或已不存於世,但其書零葉尚有他處見藏。如王國維氏在《觀堂集林·舊刊本毛詩注疏殘葉跋》中,推測爲宋蜀本的傅增湘氏所藏卷二第十六葉[16],實爲此本零葉。另外,僅據《宋元書式》影印的部分,此本似乎未附《釋文》。但以《尚書注疏》的情況推之,每卷卷終當附有彙總《釋文》,故將其列入附釋音本中。

3.閩本

明嘉靖年間,李元陽於福建所刊。此本於世間多有流通,而本所所藏,乃山井鼎舊藏,詳盡地記録了其與足利舊本的異同,可以説是《七經孟子考文》的最初稿本。

4.監本

明萬曆十七年(1589),北京國子監所刊。

5.毛本

明崇禎三年(1630),古虞毛氏汲古閣所刊。此本一般缺《詩譜序》疏,而吉川幸次郎所藏初印本則有[17]

6.殿本

清乾隆四年(1739),因敕旨於北京禁中武英殿刊行,即爲此本。其分卷改易舊本形式,作三十卷。全文施以句讀,每卷卷末附以齊召南等人所作《考證》。此本疏文,對舊本雖時有校改,但可取之處不多,而《考證》則值得參考。

7.阮本

清嘉慶二十一年(1816),作爲江西巡撫的儒林領袖阮元,以其所藏宋刊十行本進行覆刻,即爲此本。不過,此本覆刻不太精審。阮元之子阮福,於《雷塘庵主弟子記》中,謂此本因覆刻時監督者未得其人,頗不合父親心意[18]。《皇清經解》卷八〇七末的嚴杰附記,以及葉廷琯《吹網録》卷四,亦見相同的批評。今將覆刻本與足利藏宋板十行本相比,不得不承認如此。同時,與足利藏本相比,作爲底本的阮氏十行本,似乎是補刻較多的劣本。而且,每卷卷末所附阮元《毛詩注疏校勘記》,亦較後述單行本《校勘記》爲劣。另外,坊間通行的《十三經注疏》石印本,均翻印自阮元本。

二、經注本

孔穎達《正義》的原本形式,乃“單疏本”,而於《正義》之上冠以經注的經注疏本及經注疏附釋音本,則爲後出。經注疏本的出現,除去片斷殘存的安倍氏寫本之外,最早當爲宋刻八行本。此爲前述。可是始於八行本的經注疏合併,實乃有些輕率。之所以這樣説,是因爲宋代及其之後流傳的經注,未必與孔穎達《正義》所據經注完全相同。蓋因經注的文字,在孔穎達之後,至少經過了兩次校改。首先,唐開成年間(836——840),刊刻唐石經之際,其時只對經文進行了校改。其後,進入五代時期,因雕版技術的發明,後唐長興年間(930——933)至廣順年間(951——953),汴梁國子監對經書進行了雕板刷印。此時則是對諸經經注,即經文、注文兩方面,加以了校改。由於宋代通行的經注,均出於五代國子監本系統,因而八行本等版本,其冠於《正義》之上的經注,亦是如此。可是,無論是唐石經還是五代監本,其校改未必考慮到《正義》的解釋。因此,在“以宋人之經合唐人之疏”的情況下,時常有《正義》中的議論,與冠於此前的經注文字不合的現象。

於是,我們在校定《正義》本文以外,還有第二項工作,即對孔穎達所據經注加以推定。借用之前的比喻,即不僅要糾正演算的誤差,還需要推定發生演算的問題。對於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現在在資料佔有上處於極爲有利的位置。

第一,最近日本所傳的古寫本經注得以陸續發現,大部分爲明經博士清原、中原二氏所傳,而這些古寫本,或爲唐人寫本原物,或爲其轉抄本。轉抄本中,雖然有受到宋代刻本的影響,但這一影響僅爲一小部分。這些重要的資料,是日本明經道的傳統留與我們的恩惠。

第二,清末宣統年間,從甘肅省敦煌石窟發現了數量甚多的古寫本,均爲六朝至宋初的舊物,其中《毛詩》經注,雖爲殘卷,也有數部留存。

可是,無論是日本的寫本,還是敦煌的寫本,均非孔穎達所據經注即所謂的“正義本”。但這些寫本,均爲唐時經注,或爲其轉抄,乃五代國子監校改前之舊物,因而與“正義本”的原貌最爲接近。

如上所言,日本及敦煌的古寫本,乃最爲貴重的文獻資料,對於唐石經乃至宋以前刻本、石本的相互參證,其重要性亦毋庸贅言。以下,將諸本大要記之於後,除個别單記經文的版本之外,其餘均爲經注兼俱的版本。

1.唐石經

即前述開成年間的刻石,僅刻有經文。原置於國子監講論堂的兩廊,説見《唐會要》,現在則保存於西安碑林。今用本所所藏拓本,並旁參曾用舊拓的嚴可均《唐石經校文》及松崎明復《三經三傳校譌》。言及唐時經注,必先舉此本,然而其文字未必與《正義》相合,反近於宋刻經文。如前所述,宋刻經文乃出於五代國子監本,因而可以推測,五代國子監本的經文,亦當因襲唐石經。

2.敦煌本

在敦煌發現的寫本,其中大部分,或被伯希和帶到了巴黎國家圖書館,或被斯坦因帶到了倫敦不列顛博物館。《毛詩》經注的寫本,有如下數部。

第一,爲羅振玉氏《鳴沙石室古籍殘叢》影印的資料。其一,《周南·麟趾》序至《魏風》,僅記經文,其後《唐風》至《陳風·菀丘》之半,記有經文及傳箋;其二,即卷九《鹿鳴之什》,幾乎全卷俱存;其三,即卷二《邶風》之首至《匏有苦葉》之終;其四,即卷九《鹿鳴之什·出車》之半至卷尾。上述四部分,均有“寅年净土寺學生趙令全讀”的跋尾。其五,乃卷十《南有嘉魚之什·菁菁者莪》之終至卷尾。以上均爲巴黎所藏。第二,爲日本小島祐馬博士從巴黎所帶回的資料。其一,爲《周南·樛木》及《螽斯》的十一行殘片的筆録;其二,爲卷五《齊風》《魏風》全卷及卷十六《文王之什》幾近全卷的照片。後者前後筆蹟出於一手,小島博士《敦煌遺書所見録》云:“書迹凡拙,意爲鄉塾童生所寫。紙背有‘大順貳年四月十九日遊□□’之字,其墨色、字體與正面文字有異。因而可以推測,正面文字的抄寫當在此紀年之前,則其時代當不晚於中晚唐之交。”[19]第三,爲武内義雄博士從巴黎和倫敦所帶回的資料。其一,即卷八《豳風·七月》的殘片及《鴟鴞》至《九罭》,乃於倫敦所攝。其中《鴟鴞》之前的大部分,由於缺少照片,現在只能用《敦煌石室碎金》的排印文字加以補充。其二,爲巴黎所攝,由《小旻》之半至《瞻彼洛矣》之始,僅録有經文。以上數種,雖多爲殘片,但與今天通行的刻本相比,異同甚多,是極爲貴重的資料。特别是小島博士所攝《文王之什》,章句置於每篇之前,正與《正義》一致。而巴黎還藏有《旱麓》之半至《召旻》之末的無名氏《毛詩音》,現以武内博士的照片作爲參考,小島博士《所見録》對此亦有解説。另外,雖然與小島、武内二氏攝影有所重複,但我們同時還得到了手塚良道博士、神田喜一郎學士贈送或借予的敦煌本照片。

3.蜀石經

五代之際,孟昶立國於蜀。後蜀廣政年間(938——965),孟昶將《毛詩》及其他諸經,附以注文,刻之於石,即爲此本。雖然並無完整的蜀石經拓本流傳至今,但卷一《召南·鵲巢》之半至卷二《邶風》之末的拓本,見藏於陽城張敦仁家。道光六年(1826),金陵陳宗彝對此拓本進行覆刻,題曰“蜀石經殘字”,近來羅振玉氏、陳乃乾氏又分别對該刻本加以影印。今用本所所藏陳氏原刻本。另外,清代宫中似存有完整的二《南》至《邶風》的拓本,殿本注疏《考證》以及岳本《考證》均有引用,其文字亦值得參考。將蜀石經與宋刻經注相比,異同甚多。宋刻的祖本,即五代國子監本,雖然五代監本開版於汴梁的時間,幾乎是與蜀石經刻石同時,不過兩者依據的底本似乎有異。並且,蜀石經與日本、敦煌的寫本相比,文字也不盡一致。

4.岩崎本

以下爲日本所傳寫本。據狩野直喜博士跋文,謂此本“字體雅遒,其爲奈良鈔本無疑”。如其所言,則此本在日本寫本之中,當爲最古,而其佳處亦爲甚多。此本原在鳴瀧長樂院,其後經和田維四郎博士雪村文庫收藏,最後入於岩崎男爵家,保管於東洋文庫。存卷十之首,即《唐風·蟋蟀》至《鴇羽》的部分。今用《京都帝國大學文學部景印唐鈔本》第一集。

5.大念佛寺本

大阪平野的融通念佛宗本山——大念佛寺所藏,現陳列於大阪市立美術館。寺傳稱此本爲菅公之筆,是否真是如此,這裏暫且不論,不過毫無疑問此本當是平安朝的寫本。此本存卷一之首至《摽有梅》之末,今用《京都帝國大學文學部景印舊鈔本》。同時,本卷《江有汜》及《野有死麕》的殘簡,似乎尚存於某處,我們得到了神田喜一郎學士贈送的殘簡照片,這是值得一記的收穫。

6.陳本

清末學者貴陽陳矩於日本購得的寫本。存卷四至卷六,即《王風》至《秦風》的全部,卷六末有“文治二年大江公朝校畢”之跋。原本所在不明,今所據民國二年成都存古書局覆刻之本,僅能得其髣髴。依日本舊鈔本的常例,原鈔本似應附有乎古止點,並旁記他本異同,但這些信息均不見於存古書局本中。

7.九條本

九條道秀公爵所藏[20],存卷十五《魚藻之什》及卷十八《蕩之什》的全部。卷十五末,有“奉一覽了菅在親”“應安□年二月十七□□□□□□□訖菅在貫”“應安二十五年八月二日一見之菅在豐”的跋尾。今用本所所攝照片,此本攝影得到了公爵家的幫助。

8.秘府本

寫本,見於宫内省圖書寮所藏御物《和泉式部集》紙背。存卷十七《生民之什·公劉》之半至卷末的部分,末有“康曆己未秋八武州之左足立郡客舘不住軒”的跋尾。今用本所所攝照片。此本攝影,得到了圖書寮方面,特别是出納股長宫良當壯氏的特别幫助,允許我們挪動御物原裝,拍攝了貼於紙背的寫本。但可惜的是,寫本上還貼有一層薄紙,因而照片並不十分清晰。

9.足利本

足利學校遺蹟圖書館所藏寫本,即山井氏《七經孟子考文》中引用的所謂“古本”。現存兩部,一部缺卷十一、十二、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合共六卷,另一部則全書二十卷完整。前者較後者的抄寫年代爲早。今稱前者爲足利本甲,後者爲足利本乙,均用本所的攝影照片。兩本的攝影,得到了圖書館方面,特别是保管委員原田政七氏的幫助。

10.龍谷本

龍谷大學圖書館所藏,被認爲是室町時代的寫本。全書二十卷全,但末數卷因蟲損而有嚴重脱爛。今用本所攝影照片。此本攝影,得到了圖書館方面的幫助。另外,此本的内容上方,時有“正二”“正三”等標記,乃標示《正義》卷數。將所記卷數與内藤氏宋單疏本相比較,兩者基本相合,知其所據當爲單疏本。但遺憾的是,卷七之前的標記,並不完整,因而内藤本殘缺部分的分卷,未能完全確定。

11.京大本

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所藏寫本,存卷十二至卷十八,每卷卷末,迻録有環翠軒宗尤即清原宣賢的跋尾,爲清原氏傳本。有“尾藩水川進德堂記”的鈐印。今用本所攝影照片。

12.皇朝舊刊本

每半葉六行,行十六字。據長澤規矩也學士之説,此爲南北朝刊本,又有人謂此爲五山版。不論如何,此本所據底本乃日本所傳古寫本,佳處甚多。由於得到對宫内省圖書寮藏本攝影的允許,故今用其藏本照片。静嘉堂文庫亦藏一本,但有補鈔,而陽明文庫所藏一本,則爲後印,兩者均不及御府藏本。

13.宋刊巾箱本

即《四部叢刊》影印的虞山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本,每半葉十行,大字行十七字,小字二十二字,乃南宋刊本。另外,不知《毛詩傳箋》的北宋刊本,是否尚存於世。

14.岳本

宋岳珂荆谿家塾校刊《九經三傳》之一,每半葉八行,行十七字,全文附有句讀。此本可謂宋刻之代表,其校刊始末,詳見岳氏《九經三傳沿革例》。此本依據宋國子監本最多,故間接出於五代國子監校定本。今用乾隆四十八年(1783)敕旨武英殿覆刻本。武英殿本雖偶有改易岳氏原本之處,但卷末所附《考證》之中,已逐一加以説明。

15.静嘉堂本

乃静嘉堂文庫所藏日本寫本,二十卷全。有清原宣賢尾跋,乃宣賢手校之本。但是,該本文字完全合於宋刻,而與日本所存舊本不同,因而此本當轉鈔自宋刻無疑。不過此本在文字旁側,仔細地注記了其與清原氏家傳舊本的異同,從這一點來説,實爲相當貴重的資料。承蒙文庫方面的幫助,得以對其部分進行攝影。

16.清原宣賢手鈔本

古梓堂文庫所藏[21],據其尾跋,乃永正九年(1512)宣賢手鈔之本。首尾完俱,當轉鈔自宋刻,行款與静嘉堂本完全相合。而其所注異同,大體與静嘉堂本相同,但時有出入。今承蒙鈴鹿三七學士的幫助,得以借閲原本。另外,足利衍述氏《鎌倉室町時代之儒學》,對此本的尾跋進行了詳細的記録。

17.慶長活字本

借閲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所藏本。該版本雖爲後出,但文字與中國的刻本有不同之處,頗能反映日本古鈔的面貌。另外,又有享和二年(1802)於京都刊行的清家正本。此本雖於市面十分常見,但也保留了一些日本古本的面貌。

三、近儒校注本

1.毛詩抄

乃清原宣賢講授《毛詩》時的記録。因其解釋大多依本於《正義》,故應時常參看。今用倉石武四郎囑托員與小川環樹學士一同校訂的岩波文庫本。

2.毛詩聽塵

同爲宣賢所著,當是其講授《毛詩》時的備忘筆記。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有其手稿本。

3.十三經注疏正字

清浦鏜著。資料上並不完備,儘管如此,却仍有許多探得孔《疏》的原貌之處,思索之精,令人佩服。但其書有過分臆改之處,乃其缺點。今用《四庫珍本初集》影印《四庫全書》本。《四庫全書》署其書爲沈廷芳撰,實爲浦鏜的著作。

4.七經孟子考文

山井鼎著。其書於中日學術史上的意義,詳見狩野直喜博士《山井鼎與七經孟子考文補遺(山井鼎と七經孟子考文補遺)》(《支那學文藪》)一文[22]。今用本所所藏享保十六年(1731)刊本。另外,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藏有其書刻板前的精鈔本,與刊本時有異同。

5.十三經注疏校勘記

清阮元著。其《毛詩》部分,承擔實際工作的乃元和顧廣圻。如前所述,其書以列舉諸本異同爲主,時有己見,但多不精審。其書已收入《皇清經解》,今用嘉慶十一年(1806)家刻本。本所所藏此本,乃高郵王氏舊藏,且爲初印本。而其書附刻於阮刻注疏之末者,最劣。另外,汪文臺《十三經注疏校勘記識語》、茆泮林《毛詩注疏校勘記校字補》,均對其書有所補正。

6.毛詩故訓傳定本小箋

段玉裁著。僅對經文及《毛傳》有所校訂,但以段氏的博學精思,其書必有可取之處。今用嘉慶二十一年(1816)家刻本。另外,戴震《毛鄭詩考證》《杲溪詩經補注》、段氏《詩經小學》、胡承珙《毛詩後箋》、陳奂《詩毛氏傳疏》、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等清儒著書,也會在需要時加以參考[23]

譯者後記

日本東方文化研究所經學文學研究室的《毛詩正義》校定工作,自1941年開始,至1947年,因吉川幸次郎調任京都大學文學部教授而終止,前後共歷六年。參與者除吉川幸次郎外,還有倉石武四郎、平岡武夫等諸多學者[24]。與《尚書正義》校定相同,《毛詩正義》校定工作亦包含有三部分,編訂載有經、注、疏正文及其校勘記的《〈毛詩正義〉定本》自然是工作的核心,而撰寫《讀〈毛詩注疏〉記》、日譯《毛詩正義》也是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今京都大學文學部圖書館存有《毛詩正義》校定工作的相關稿件[25],藉此可以了解到當時的大體流程:

首先,是對《毛詩》諸本的通校,具體分爲《正義》、經注兩個部分。《正義》以毛本爲底本,通校《正義》諸本,將其異同記入《〈毛詩正義〉校勘表》;經注以岳本爲底本,通校經注諸本,將其異同記入《〈毛詩傳箋〉校勘表》。其次,則是在《正義》、經注《校勘表》的基礎上,參考前人校勘成果,經成員討論商定,以漢文撰寫《校勘記》。由於《校勘記》行文簡略,校勘背後的詳細論證,則以日文撰成《讀〈毛詩注疏〉記》。而對《毛詩正義》的日文翻譯,亦在同時進行。

遺憾的是《毛詩正義》校定最終未能完成,作爲成果面世的也僅有此《〈毛詩正義〉校定資料解説》一文。從今天來看,文中的部分觀點未免陳舊,一些版本也有待補充,但文章總體結構明晰,解説簡要,於《毛詩正義》乃至《毛詩》經注的重要版本均有述及,對諸本關係亦多有發明,不失爲一篇扎實的版本綜述。特别是在日本《詩經》的古版本方面,吉川氏等學者進行了用心蒐集,獲得了許多一手材料。對於部分版本的認識,時至今日尚停留在吉川氏此文的階段,有待進一步研究。從這些方面來看,《〈毛詩正義〉校定資料解説》一文,在今天仍有極高的參考價值,故特爲翻譯,以饗讀者。

本文翻譯,有幸得到了吉川忠夫先生的授權,而梶浦晉先生及廖明飛師兄,則對譯文多有指正,並提供了寶貴意見,在此一併表示感謝。

[1] 譯者按:本文初刊於1943年1月的《東方學報·京都》(經學文學研究室,《毛詩正義校定資料解説》,《東方學報·京都》第13册第2分,99——118頁),末署“吉川幸次郎記”。後收入《吉川幸次郎全集》(吉川幸次郎,《吉川幸次郎全集》卷一〇,東京:筑摩山房,1968,446——463頁),改作今題,並有吉川氏補注五則。今據《吉川幸次郎全集》本譯出,而本文雖原以“經學文學研究室”名義發表,但執筆者實爲吉川氏,故譯文改署爲“吉川幸次郎撰”。另外,《東方學報·京都》原附有個别版本照片,在此省略。

[2] 譯者按:即特别聘用的非正式職員。

[3] 譯者按:林鵞峰編,《羅山林先生集附録》卷二,日本寬文二年(1662)刊本。

[4] 譯者按:《十三經正字》,今見於文淵閣《四庫全書》,但署名沈廷芳。沈氏爲浦鏜作傳云:“《正字》書存余所,故人苦心,余當謀諸剞厥,芳得附名足矣。”收入《四庫全書》則只署沈廷芳一人之名。浦鏜之弟浦銑《秋稼吟稿序》云:“《正字》書,沈椒園先生許爲付梓,今已入《四庫全書》,而非兄之名矣。”阮元編《十三經注疏》所附校勘記,諸多浦鏜之名,未見沈廷芳之名。沈氏於《正字》未置一字,而由“附名”到唯一撰著人,可參看胡雙寶,《語言文化述評》,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7,129頁。本注承蒙北京大學出版社胡雙寶編审提示,在此表示感謝。

[5] 譯者按:小島祐馬藏本,今藏日本高知大學圖書館,富岡謙藏本則歸日本京都市政府所有。同時,日本天理圖書館藏有《秦風·小戎》十三行《正義》,與小島、富岡藏本同出一源,而吉川氏未得見。另外,阿爾伯特·馮·勒柯克(Albert von Le Coq)曾於吐峪溝發現唐鈔《毛詩正義》單疏本殘卷,存《邶風·谷風》後半至《式微》前半的二十三行。此本原在德國柏林,後不知所蹤,唯有高田真治所攝照片傳世。關於上述諸種《毛詩正義》寫本殘卷的情況,詳參西脇常記,《〈毛詩正義〉寫本殘卷——消えたベルリンの一殘卷と日本に傳世する殘卷》,《文化史學》第67卷,29——64頁。

[6] 譯者按:今見澁江全善、森立之等撰,《經籍訪古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26頁。

[7] 譯者按:吉川幸次郎,《舊鈔本禮記正義を校勘して》,《東方學報·京都》第9册,30——56頁。後收入《吉川幸次郎全集》卷一〇,425——445頁。

[8] 譯者按:今藏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

[9] 譯者按:《經籍訪古志》,26頁。

[10] 譯者按:此本實爲楊守敬所得,今藏臺北“故宫博物院”。

[11] 譯者按:强汝詢《求益齋文集》卷六《再書周易要義後》,記其議由蘇州書局刊刻《周易》《尚書》《毛詩》《禮記》《儀禮》五《要義》之事,然全書刻成之後,强氏對此本並不滿意。同卷《儀禮要義跋》云“既付手民,余未及更校,刻成視之,尚不免誤字,頗以爲惋”,似即吉川氏所本。見强汝詢,《求益齋文集》卷六,清光緒二十四年江蘇書局刻《求益齋全集》本。

[12] 補注(1):後於天理圖書館獲睹此書宋版。《魏鶴山先生〈毛詩要義〉跋》(譯者按:見《吉川幸次郎全集》卷一三,320——325頁),即當時所作。另外,遵義唐氏的光緒刊本,原爲本人的收藏,今藏京都大學文學部。

[13] 譯者按:《七經孟子考文·毛詩》中“宋板”與“正德本”分列,前者即足利學校藏宋刻十行本《毛詩注疏》,後者實乃元刻明修十行本,原未混爲一本,吉川氏之説顯誤。山井鼎將宋刻十行本《毛詩注疏》標爲“宋板”的始末,詳見山井鼎撰,荻生觀補遺,《七經孟子考文補遺》第十三册《左傳》卷一前序,日本享保十六年(1731)刊本。

[14] 補注(2):其後研究所對全書進行了攝影。

[15] 補注(3):平岡氏本,今藏天理圖書館。

[16] 譯者按:王國維《舊刊本毛詩注疏殘葉跋》云:“……此殘葉行款並與之近,當亦平水刊本。……此十三行者,殆即蜀本,元人平蜀,遠在江南之先,故平陽所刊書多蜀本。”見王國維,《觀堂集林》,北京:中華書局,1961,1042——1043頁。

[17] 補注(4):今藏京都大學文學部。

[18] 譯者按:《雷塘庵主弟子記》嘉慶二十一年閏六月十九日條下小注云:“按,此書尚未刻校完竣,大人即奉命移撫河南。校書之人不能如大人在江西時細心。其中錯字甚多,有監本、毛本不錯而今反錯者。……《校勘記》去取亦不盡善。故大人不以此刻本爲善也。”見張鑑等撰,《阮元年譜》,北京:中華書局,1995,121頁。

[19] 譯者按:小島祐馬,《巴黎國立圖書館藏敦煌遺書所見録(四)》,《支那學》第6卷第3號,90——91頁。

[20] 譯者按:今藏日本東山御文庫。

[21] 譯者按:今藏日本大東急記念文庫。

[22] 譯者按:今見狩野直喜,《支那學文藪》,東京:みすず書房,1973,120——139頁。

[23] 補注(5):根據此後的經驗,李黼平《毛詩紬義》二十四卷,乃清儒諸書中,較多注意《正義》者。其書刊入《皇清經解》,而本人則藏有其道光丁亥七年(1827)家刻本。

[24] 參見張寶三,《唐代經學及日本近代京都學派中國學研究論集》,臺北:里仁書局,1998,219——223頁。

[25] 其一爲都留春雄寄贈的影印本。計有《〈毛詩正義〉校勘表》一册(卷一之一至卷六之二)、《〈毛詩傳箋〉校勘表》一册(卷一至卷六)、《〈毛詩正義〉校勘記》一册(卷一至卷七,即至《王風·丘中有麻》爲止),日譯《毛詩正義》五册(《詩譜序》至《齊風·猗嗟》);又有影印倉石武四郎批改本二種,即《〈毛詩正義〉校勘記》一册(卷一至卷七)、日譯《毛詩正義》二册(《詩譜序》至《鄭風·溱洧》)。其二爲吉川幸次郎遺贈的油印本。計有《〈毛詩正義傳箋〉校勘表》一册(《正義》由卷一之一至卷一之五,《傳箋》唯卷一,合訂爲一册)、《〈毛詩正義〉校勘記》一册(卷一至五,即至《鄘風·載馳》爲止)、《讀〈毛詩注疏〉記》四册(卷一之一至卷一之五,中缺卷一之二的一册),以上諸本均有吉川氏的親筆批改。另外,《〈毛詩正義〉校勘表》同毛本分卷,《〈毛詩傳箋〉校勘記》同岳本分卷,而《〈毛詩正義〉校勘記》則爲單疏本分卷,由於宋刊單疏本首七卷全闕,今稿本分卷似是據龍谷本等古本中的標記而加以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