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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童年的回忆(五)

孟处长烦躁道:“还不是被那群学生闹得。”

卫先生笑道:“年轻人,难免急躁,不及后果,你孟公高义,教育教育不就结了?”

孟处长端起咖啡,一时又搁下道:“这兴民女子高中还有恒昌高中的学生都聚集在政府大楼,硬是不走,谁说能管用?”忽然眼珠一转故意问道:“我说卫公,您家清儿,今日做什么去了?”

卫先生冷笑一声道:“小女,不过在家中看些小说罢了。”

“不对吧?”孟处长嘴角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兴民女子高中今天可是全员出动,那可是……”

话还没说完,文清抱着书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叫了声父亲。文清虽然在楼上听了许久,却还是仿佛是不经意见到客人似的,故意把那本书的书名明显的露出来,才叫了声孟叔叔。

孟处长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收敛了局促的情绪,换了一脸笑容道:“这可太好了,卫公,我看不如这样,让清儿代表政府跟她那帮子学生讲讲道理,都是同学,他们也容易理解。”

卫先生还未回绝,文清便抢先笑道:“孟叔叔抬举文清了,文清自来胆小,从未见过什么大阵仗,丢了颜面是小事,要是把差事办砸了,文清着实担待不起。”

孟处长听了这话,朗声大笑道:“这是哪里话,如今就缺少你这样明事理的好青年,卫公的女儿自然是错不了的,这就准备一下,跟叔叔去吧!”说着就来扯她的手腕。

文清一时语塞,不自觉的便向后退去,卫先生拉过文清道:“大是大非面前,一个女孩子家又什么能耐,孟公还是另寻高人,拖得太久,影响办公就不合适了。”

一面对文清严厉道:“拿着你的书,好好研习去,晚餐前,我要考你,总统在这本书里表达的思想。”

文清捧着书,毕恭毕敬的上楼去了。

孟处长碰了个钉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坐了片刻就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Catherine捧着一本英文版哈姆雷特正津津有味的读着,见文清回来,便放下书问:“你父亲的朋友走了?”

文清如释重负,坐在沙发上轻轻说道:“他不是父亲的朋友,他是最恨父亲的人。”

Catherine摇摇头感叹道,“天啊,我实在太难理解你们了。”

下午茶结束后,Catherine便乘电车回去了,父亲午睡直到晚饭前才醒来。

午睡后的第一件事,卫先生望着文清,指着那本《三民主义》笑道:“这书,读了什么了?”

文清低着头,笑嘻嘻的回答道:“就读完了书名。”

卫先生听了,忍俊不禁道:“鬼丫头。”一面吩咐厨房加了几个文清爱吃的菜。

“你哥哥昨天在信上说,他的学习和生活一切都很好,再过两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回来找一个工作来做。让他以后回来接我的班,娶妻生子,卫家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文清没有接话,她只是隐约感觉卫设绝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角色,只怕到时候,这些不由父亲操办。

“你呢?再过几年也该谈婚论嫁了。”

文清不以为然的笑道:“我才不呢,或许我也能有所作为呢?”

卫先生听过文清的话,并不当做一回事,只是笑笑罢了。从没有谁天生不喜富裕安适的生活,尤其是她这样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

这一点,此时的文清是毫无意识的,直到真正过上了追求作为,刀尖舔血的生活以后,她才真正的明白父亲为自己安排的生活是何等的安逸。而在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学校里的领头的进步学生已经给抓起来了。

逃兵!这是卫文清最后得到的唯一评价,但她不能改变,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父亲丢了职位,甚至是万劫不复。

话剧社里自然取消了文清扮演茶花女的资格,因为卫文清是一个典型的堕落分子,是一个旧时代的守陵人,一个深受官僚家庭毒害的人。

卫先生是文清一生中最恩深义重的一个人,但他去世的很早,甚至死的出人意料。那是一起毫不掩饰的他杀,其目的不是很清晰。

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仆人全都不见了,到处都是被砸碎的瓷器和撕毁的卷轴散落的书籍文件,连钢琴也被劈碎。

卫先生穿着雪白暗纹纺绸褂子,仰卧在湘妃竹摇椅上,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衣襟上满是鲜血,死不瞑目。

那是文清第一次经历亲人故去,吓得浑身发抖,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哽住了,她喘不过气,瘫软在地上,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文清仓皇失措的跑进父亲的书房,拼命砸开装着小黄鱼的暗格。

卫先生的存款都在屏城银行里储存,文清不敢去取,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谋财害命,只是拿了父亲的存据和几块大洋和军票,买了车票飞也似的逃离。

怕有人追杀,怕夜长梦多。

随手买了一张车票就去了北安,那天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借着雨声,文清躲在火车窗帘的后面,偷偷的哭泣。

从那个雨夜开始,她孑然一身,那年十五岁。

北安,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站在火车站外,望着祥和的街角巷道,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花花绿绿的彩灯,大大小小的海报。

文清站在街上,不知所措,就像六岁那年,站在屏城桑华街口一样,像一个迷途幼女。这一次,她没有哭,眼泪已经在昨夜窗帘后,流干了。

在北安一家旅社住了半个月,花光了身上的大洋。

为了谋生存,文清穿过大街小巷,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招工,最后她在一座青灰色高强大院门口停住脚步,门口的守卫身上挎着长枪,木头栅栏差绕着荆棘似的铁丝。灰色院墙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征兵告示,卫文清顺着地址的方向就势一望,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