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秋狝惊变
景和六年秋分,涿州猎场的枫叶红得滴血,十万狼卫精锐在山林间布下“鹰翼阵”,银鹰旗与狼首旗在秋风中交织成网。六岁的刘逸身着改良的狼卫甲胄,护腕上的狼目纹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腰间“河岳印”的穗子被他换成了狼尾草,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响。
“小逸哥哥,西南角的松林里有炊烟。”墨骁趴在树上,小狼弩的瞄准镜是用西洋玻璃片制成的,“不像咱们的猎营,炊烟是直的,他们的烟带点青色——是红柳木的味道。”他忽然转头,狼首护身符擦过树皮,“爹爹说,红柳木是瓦达细作的暗号。”
刘逸摸着甲胄下的狼骨手环,想起密道里的战术图:“让狼卫三队迂回包抄,重点保护陛下的猎帐。”他的指尖划过护腕上的河防图刻痕,“骁弟,你带十名狼崽子去引开他们的炮手,记得用艾草烟。”
猎场中央的皇家帐殿里,皇帝刘庆正擦拭着“镇北”剑——那是苏定坤昨日送的秋狝礼,剑柄狼首的眼睛处嵌着刘逸的胎发。“陛下,九皇子求见。”老太监吉安的声音传来,袖口的淡蓝月纹在帐幔后若隐若现。
刘逸掀帘而入,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狼毒花气息。他盯着吉安的鞋底,发现沾着少量红柳碎屑,与治河时截获的细作痕迹一致。“父皇,西南角发现瓦达细作,”他跪下时,故意让河岳印的穗子扫过吉安的脚面,“请准许狼卫提前进入狼喉谷布防。”
皇帝的目光在刘逸的甲胄上停留,忽然笑道:“准了。不过——”他的指尖划过剑柄狼首,“朕要你亲自镇守帐殿,莫让小将军的甲胄白穿。”
未时三刻,猎场忽然响起狼嚎。刘逸趴在瞭望台上,看见墨骁带着狼崽子们从西北方杀出,小狼弩的箭尾冒起青烟,正是他们改良的艾草烟弩。然而异变突生——本该退向狼喉谷的瓦达细作,竟分成三路,中路二十人直扑皇家帐殿,每人袖口都缠着蓝月教的狼毒花布条。
“保护陛下!”刘逸的狼毫笔从袖口滑落,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战术图上画满了前世游戏里的火器布局,而真正的细作,早已改变了进攻路线。最前方的细作突然扯掉外袍,露出内衬的连环火药囊,正是他在《西洋火器图》里见过的“自爆死士”。
“用弩箭射他们的腰带!”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墨骁送的狼啸弩在手中发烫,“骁弟,带狼崽子们退到巨石阵后!”然而为时已晚,领头的死士已点燃火药囊,蓝紫色的火焰在秋日枯草间蔓延,竟比普通火药燃烧得更快——是瓦达改良的“蓝焰粉”。
“小逸哥哥!”墨骁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刘逸看见他被气浪掀飞,后背的狼首纹皮甲裂开,鲜血染红了护心镜。他忽然想起前世写的《火攻十二计》,抓起狼尾草穗子蘸取灯油,甩向燃烧的火药——狼尾草含有的油脂竟让火焰出现短暂的窒息,为狼卫争取到宝贵的救援时间。
帐殿内,皇帝的“镇北”剑砍倒第三具死士,忽然瞥见吉安正带着亲卫靠近刘逸,袖口的月纹在火光中格外刺眼。“吉安,你敢!”他的剑尖划过对方咽喉,却在看见对方颈间的狼毒花刺青时,瞳孔骤缩——那是瓦达蓝月教大祭司的标记。
狼喉谷方向传来巨响,苏定坤的银鳞甲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刘逸忽然想起密道里的地形图,狼喉谷的“狼牙陷阱”本应在申时启动,此刻却提前爆炸,炸飞的不是瓦达的大炮,而是自家的狼卫。他忽然明白:有人篡改了陷阱的触发机关,将艾草烟换成了瓦达的蓝焰粉。
“舅舅!”他的呼喊被山风撕碎,看见苏定坤的战马“银月”前蹄跪倒,少年将军的铠甲裂开,露出的内衬上绣着半枚银鹰纹——那是苏茹婷的针脚,与他襕衫上的银鹰纹一模一样。更令他心惊的是,苏定坤的战刀正指向狼卫三队的队长,而对方的甲胄下,竟穿着瓦达的狼皮护心镜。
“小逸,带陛下突围!”苏定坤的声音带着血沫,“内奸是狼卫左营参将,他手里有……”话未说完,一支弩箭已穿透他的左肩,箭头刻着蓝月教的狼毒花标记。刘逸忽然想起,三天前正是这位参将,主动请缨镇守狼喉谷。
猎场的枫叶在火光照耀下如同血海,刘逸的狼骨手环突然发烫,他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青铜器,上面的狼首纹与此刻瓦达死士的护腕一模一样。“骁弟,用你的狼啸弩射向他们的护腕!”他扯下腰间的河岳印,玉牌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他们的火药引爆装置!”
墨骁趴在巨石后,勉强支起身子,弩箭精准地射向死士护腕。果然,蓝光闪过,火药囊竟提前爆炸,炸倒了一片追兵。刘逸趁机带着皇帝退向猎场边缘,却在转角处遇见瓦达的女祭司——她身着狼皮祭服,手中握着的,正是本该在狼喉谷的红夷大炮。
“九皇子,你终究是凡人。”女祭司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北疆口音,炮口对准刘逸的眉心,“蓝月神说,狼神的幼崽必须献祭。”她忽然望向皇帝,“当年你父皇灭我瓦达双王庭时,可曾想过今日?”
刘逸的指甲掐进掌心,忽然想起苏定坤在密道说的“鹰狼三叠浪”。他猛地推皇帝倒地,自己则滚向一旁的枯井——那是他上午勘察时发现的,井底堆满了狼卫提前埋下的艾草捆。“骁弟,射断炮口的齿轮!”他的声音在井中回荡,“齿轮上的月纹是弱点!”
墨骁的弩箭几乎是擦着刘逸的发梢飞过,精准地射向红夷大炮的转动齿轮。铜制齿轮发出刺耳的响声,炮口歪斜着喷出火舌,炮弹擦着刘逸的甲胄,在井壁炸开个缺口。然而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燃烧的艾草烟与蓝焰粉相遇,竟产生大量紫黑色烟雾,女祭司的狼皮祭服瞬间起火,她的惨嚎声中,混杂着蓝月教咒文的碎片。
“小逸!”苏定坤的声音从井口传来,他的铠甲已被血浸透,却仍抱着昏迷的墨骁。刘逸爬出土井,看见猎场中央的狼卫正在清理战场,被炸开的火药堆里,露出半块刻着“王”字的令牌——正是吏部侍郎王大人的私印。
秋狝大典在戌初草草结束,皇帝的御辇在狼卫护送下返回京城,车辕上的银鹰旗沾满血渍。刘逸坐在苏定坤身边,看着他为墨骁包扎伤口,忽然发现舅舅的铠甲暗格里,藏着半封烧焦的密信,落款处是皇帝的朱砂印,写着“必要时,弃车保帅”。
“舅舅,你早就知道狼喉谷有埋伏?”他的指尖划过信纸上的焦痕,“所以故意让左营参将叛变,引出幕后黑手。”
苏定坤的动作顿住,狼目纹护腕映着车内的烛火:“小逸,有些黑暗,必须由我们这些穿铠甲的人来挡。”他忽然望向窗外的猎场,枫叶在夜风中飘落,“王大人勾结瓦达,想借秋狝除掉陛下、我,还有你。”
宜安宫的灯火在子时亮起,苏茹婷抱着药箱冲进来,看见儿子甲胄上的血渍时,指尖剧烈颤抖。“娘,是骁弟的血。”刘逸连忙解释,却在母亲掀开他的甲胄时,发现自己的左臂被弹片划伤,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蓝色——是瓦达的狼毒。
“用狼骨刀划开伤口,敷北疆的雪参!”苏定坤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他从颈间扯下狼牙护身符,塞进刘逸口中,“当年我被瓦达弯刀划伤,就是靠这个吊的命。”
剧痛中,刘逸忽然想起前世写的《毒经》,狼毒与雪参相生相克,正是北疆巫医的救命方。他咬住狼牙,任由苏茹婷的银剪划开伤口,血腥气混着雪参的清凉,让他想起黄河大堤上的泥浆与墨骁的笑。
五日后的乾元殿,王大人的弹劾折子堆成小山,却在皇帝抛出瓦达密信与蓝月教令牌时,化作齑粉。“朕原以为,你只是贪墨,”刘庆的声音冷如冰窖,“却不想你竟通敌卖国,妄图颠覆大统。”他望向阶下的苏定坤,“大将军,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苏定坤的甲胄在青砖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通敌者,斩立决。其党羽,男丁充军,女眷为奴。”他忽然取出那半封烧焦的密信,“不过,臣在狼喉谷,还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他展开羊皮纸,上面是瓦达新可汗的手谕,“他们计划在冬至日,用红夷大炮轰开居庸关,而内应,正是……”
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刘逸盯着羊皮纸上的朱砂印记,忽然想起秋狝时看见的瓦达女祭司,她临死前的诅咒:“蓝月神的怒火,会在冬至的雪夜降临。”他忽然开口:“父皇,狼喉谷的炸药残留显示,瓦达的火药里掺了红柳炭,这种炭燃烧时会产生蓝焰,却也让火药的稳定性大减。”他望向苏定坤,“舅舅,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在居庸关的雪地里埋入艾草炸药,待他们开炮时……”
皇帝的目光忽然柔和,伸手拍了拍刘逸的肩膀:“好,就按九皇子说的办。”他忽然取出新制的金牌,“即日起,九皇子可调动天下狼卫,无需经过兵部。”
退朝后,苏定坤带着刘逸来到狼卫大营,墨骁正缠着绷带,在演武场练习左手握弩。“小逸哥哥!”他举起弩机,弩臂上新刻了“河岳”二字,“我学会用左手射箭了,以后就算右手受伤,也能保护你!”
刘逸笑了,摸着墨骁新得的狼首护腕:“骁弟,你知道吗?秋狝时你射断的齿轮,让我想起《西洋火器图》里的‘安全锁’,我们可以改良弩机,加上这个装置,就算掉在地上也不会走火。”
狼卫大营的炊烟升起,混着北疆的牧草香。刘逸望着远处的银鹰旗,忽然想起秋狝时看见的场景:苏定坤为保护他,用身体挡住炸飞的弹片,墨骁在昏迷前还惦记着他的安危,母亲在宜安宫为他连夜熬药,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景和六年的冬至前夜,刘逸在凤雏阁翻阅《孙子兵法》,忽然发现夹在书里的狼尾草——是墨骁在秋狝时送的,草茎上还沾着血迹。他的指尖划过“兵不厌诈”四字,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狼嚎,与远处的驼铃声交织,形成北疆特有的战歌。
这一夜,他梦见自己站在居庸关的城墙上,银鹰旗与狼首旗在风雪中飘扬,改良的小狼弩整齐排列,弩尾的狼首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在他身旁,墨骁正调试着新制的“河岳炮”,炮身刻着他们共同设计的鹰狼共舞纹,炮口对准的,是瓦达大军的方向。
秋狝的惊变,不过是深宫中的一朵浪花。九皇子刘逸知道,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在皇帝的猜忌、外戚的权重、异族的阴谋中找到平衡。他摸了摸腰间的河岳印,玉牌上的银鹰与狼首,此刻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沉甸甸的责任——保护他所爱的人,保护他逐渐熟悉的这片土地。
景和六年的最后一场雪,落在涿州猎场的枫叶残枝上,将曾经的血渍掩埋。而在深宫中,属于九皇子刘逸的传奇,正如同他甲胄下的狼骨手环,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露出锋利的獠牙。秋狝的火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也让他明白:在这九阙深宫中,唯有与同伴并肩,才能在权谋的暴风雪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鹰狼共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