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因爱而生](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206/36680206/b_36680206.jpg)
第1章 序章:因愛而生的超能力
眼見女童胸腹給緊緊夾住,狀甚痛苦,而電閘仍頑固地繼續推進,活像一把胡桃夾子似的,勢要將女童活生生壓碎為止。一股莫大的憤怒從樂活心頭湧起,一手按著牆壁,一手抓住電閘,就像發動了一台埋藏在身體內的巨大引擎,一陣強大的電流在全身激盪,忽然,那道巨閘竟像洩了氣般停下來,更慢慢向反方向滑動。
樂活總覺得自己是個極端不幸的人,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正確無誤——每天早上上學,他永遠也在追巴士尾,就算僥倖追上,司機也會以車子已離站為由拒絕開門,更在車廂內對他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此外,他身上從小就有比普通人厲害的靜電,誰不小心碰著他,十之八九會有強烈觸電的感覺,久而久之大家也給嚇怕了,小朋友更暗地裡嘲笑他是怪胎,對他避之則吉,所以他自小已沒幾個朋友。
這還不止,樂活家中的電器經常無故故障,小至電風扇、書桌燈,大至冰箱、冷氣機,總是換完再換,年終花費不菲……這還不夠慘嗎?且慢,下面才是重點!
樂活曾經遭遇兩次家居漏電、一次在學校旅行時遭雷電擊中,讓他奄奄一息,經搶救後才總算撿回一命(嚴格來說,是撿回了三命),但頭髮卻因多次電擊而變得乾旱,像一支支小箭般豎起(母親提醒他是先天旱髮,但他堅決否認)。每天早上,望著鏡中一頭難以梳理的亂箭,總要用上大半樽髮蠟才能把它們變得順服,因而非常妒忌長得一頭柔順直髮的花樣男生。
上個星期剛度過十七歲生日的樂活,“病情”更加嚴重了,由一年遇上幾次不幸,變成隔天便遭遇不同程度的慘事。
就在生日那天,父母親和他到了一家墨西哥餐廳慶祝,才吃到前菜的沙津,全店的冷氣就壞掉了,教他吃辣汁意粉時熱汗直冒,簡直如同身處滿佈仙人掌的酷熱墨西哥沙漠用餐;生日翌日,他最好的朋友貝貝把新買的iPhone借給他玩,才不過一分鐘,整部手機就當機,死翹翹的程度,簡直跟展示在電器店裡的假手機無異,必須回復原廠設定才能恢復運作。那當然,手機內的照片檔案還是給悉數洗掉,雖然貝貝口口聲聲說不介意,但樂活還是二話不說便想反手扼死自己謝罪,最後因扭傷手臂才作罷。
此後幾天,他分別弄壞了一條扶手電梯、一部自助汽水機、一部銀行提款機……天天新款,令他不禁懷疑身體基因是否出現了突變,擔心自己命不久矣,心裡一直掙扎要不要找醫生證實,及早預備遺囑。
由於,自小的長期不幸,樂活的性格變得有點宅男和自閉。他不懂跟同學打交道,但又因此一直希望證明自己的存在。兩年前,貝貝請他觀看一場精彩的魔術表演,置身表演現場,樂活首次近距離窺探到魔術的神奇和偉大,他終於發現,魔術就是一種最好的溝通方法,就算不發一言,也可以教人驚歎和備受歡迎。
舉例來說,在現實世界中,你很難突然跟一個陌生人成為朋友,然而,要是你在對方面前表演出一個精彩的魔術,對方就會對你另眼相看,甚至興致勃勃地與你攀談,一段段寶貴的友誼就此展開。
——人們總是透過魔術取得某種聯繫,而這種聯繫往往超越了語言。
自此,樂活迷上了魔術,愈是沉迷愈想深入鑽研,更因此加入了學校的魔術學會,成為出席率最高、最肯練肯學的一個,連魔術學會的會長MJ也對他賞識有加,簡直視他如親弟弟。
MJ除了教他魔術,更指導了他很多魔術以外的事情,令他這個性格自閉的宅男慢慢積極和開朗起來。要是你最近才認識他,難免會覺得他有點內向,大概想不到幾年前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電車男吧!
一年零九個月後,就在會長MJ畢業離校前,決定讓樂活接棒主理魔術學會。
好了,故事說到這裡,前路恍似透出無限曙光,極端不幸的樂活,應該尋到幸福之路吧!不,這個想法大錯特錯!
事實上,選擇接任魔術學會會長一職,正是他另一個不幸噩夢的開端,皆因魔術學會被他管理了三個月後,會員不斷流失,創出史上會員人數新低,學校裡那個出名唯利是圖、又最愛阿諛奉承的副校長,正考慮要不要取消魔術學會呢。
魔術學會與電子科技學會的教室位於校舍同一層,每周活動也在同一時間舉行。電子科技學會那邊永遠擠滿學生,遲來的男女生們甚至連站著聽課也不介懷,名副其實是其門如市。而樂活主理的魔術學會呢?卻像個被原子彈炸過的廢墟,雖稱不上寸草不生,但僅餘的五名男會員之中,沒一個的腦袋完全正常。
電子科技學會的會長是一名性格討厭的男生,每當兩人在走廊遇上,他總皮笑肉不笑地嘲弄他:“樂活,與其丟空座位,你不介意我來魔術學會借幾張椅子吧?”
樂活深深不忿,但總是不懂回應。他真希望自己能夠發明一種魔術,把討厭的人的嘴巴自動縫上,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一星期前的每周聚會,樂活興高采烈地將一個變走手中硬幣的魔術竅門授予五名男生,並叮囑他們多加練習。這天,他邀請大家逐一出來表演,豈料每個走出黑板前示範的男生,沒一個能成功完成這個入門級的簡易魔術,不是從指縫間露了餡,就是把硬幣掉到地上,錯漏百出。
樂活雖然氣餒,但只把責任歸究於自己教得不好。他決定付出加倍耐性,循循善誘,直至大家學懂為止。
當他再度慢動作示範,一個捧著大包薯片的胖男生,邊把一堆薯片塞進口中,邊含糊地說:“會長,你不用那麼執著嘛!這個世上的魔術多不勝數,你先教另一些啊!”
另一個(應說另一頭)活像營養不良的可憐猴子狀男生,立刻點頭附和:“對啊,有沒有比較好玩的啊?這些變走硬幣的魔術也太過時了吧?”
樂活耐心解釋:“魔術必須由基本功學起,尤其要訓練手部的靈巧,否則,大家會應付不了複雜的魔術啊。”他也感到大家愈來愈不耐煩,如常加上一句道歉的口頭禪:“很抱歉啦!”
那頭猴子男生不知聯想到甚麼,嘻嘻地笑起來,“我的手指可訓練得很靈巧啊!”
滿嘴油光的胖男生一臉不耐煩地說:“會長,你誤會了啊,我們參加魔術學會,可沒想過要做魔術師,只不過想學曉十個八個小魔術,好讓我們容易把女孩追到手啊!”
此言一出,課室內幾個男生齊聲歡呼,猴子男生更吹了一聲口哨。
樂活一下子想不到如何回應胖子,一把充滿火藥味的女聲已從課室門外響起:“呵!你們這種學習精神,真教人五體投地啊!”
眾人一同把臉轉過去,只見一個穿著小熱褲、背心領口開至胸口的性感女生,緩緩走進課室,站在黑板前,把本來站著的樂活擠到自己身後。五名男生盯著她,直看得口瞪口呆。
在這所貴族學校就讀的其中一個好處,就是不用穿校服上學,因此,對某些學生而言,每天也像舉行時裝表演。
她繞起雙手,盯著五名男生說:“可是,話分兩頭,憑你們這些“優良”素質,追求到的就算不是扒王之王,還不是豬扒罷了!學甚麼鬼魔術啊!我必須苦口婆心規勸你們,還是趁早到豬場學習怎樣挑選豬扒吧!”
樂活一直想說甚麼,至少也替那群“用心良苦”的“上進”男生辯護一下,但他最後只能抿著嘴巴,靜靜聽完她的冷嘲熱諷。
這女生就是貝貝,是樂活從小到大一起玩的朋友,或者稱為唯一的好友更加恰當。因此,他對貝貝的性格太清楚了,她諷刺別人的時候,他最好還是閉嘴,免得殃及池魚。
眾男生給這女生嘲弄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各人面面相覷,沉默達數秒,胖子首先發難,把吃完的薯片包裝袋揉成一團,一臉不忿地說:“這個學會到底搞甚麼啊?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我要退會!”語畢,他馬上提起那個大大的猿人頭書包,氣沖沖地走出課室。
胖子一走出課室,其餘三人也沒趣地離開,貝貝拍手叫囂:“真是一點就明,你們終於明白豬場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地方。那不送了!你們一路好走。”
只剩下猴子男生一個,樂活被這個男生的不離不棄感動了,他抖擻著精神說:“好吧,我們繼續上課吧……現在更好,可以來個單對單的私人教授——”
猴子男生打斷了他的話,舉高手說:“會長,我想問——”
樂活點點頭,示意他隨便發問。
“萬一我想退會,有可能取回已交的會費嗎?”
這一次,樂活的下巴真的掉下來了,他為難地說:“抱歉啦,我們——”貝貝倒是一點也不猶豫,她優雅地轉身,拿起黑板旁的一堆粉筆,然後發狂般向猴子男生猛擲過去,“請你吃白粉!”嚇得猴子彷彿慘被漫天暗器偷襲般飛奔出課室。
樂活頹喪地跌坐在椅上,無言以對。貝貝拍拍滿佈白粉碎的雙手,一臉不在乎,“不用擔心啊,這種水準的會員,不要也罷!”
樂活苦笑一下。貝貝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百分之一百肯定她不會加害於自己,但他也心知肚明,留在脾氣剛烈、不平則鳴的她身旁,就像在滿是地雷的伊拉克宣揚“請救救我們的孩子!”隨時會被炸到鞋子也不知所終。
這時候,貝貝的手機響起Lady Gaga的音樂聲,她打開短訊一看,對樂活說:“有人約我看電影,你也來吧?”
樂活搖搖頭,克盡己任地說:“雖然水盡鵝飛,但學會的活動時間還沒完,我要留守在大本營啊,妳去玩吧。”
“你還期望有人折返嗎?”貝貝翻了翻眼,“從各方面看來,他們都是那種不知感恩、不會回心轉意的賤男啊!”
“我也知道自己不會再見到他們,下次再見,應該在學校食物部或地獄。”樂活說:“我只想靜靜坐一會……哈哈,或許有新會員要加入啊!”
貝貝注視樂活半晌,終於點點頭,朝他笑了笑,“好吧,你知道,有事立即致電給我。”
“我就是知道,所以我不擔心。”樂活也朝她微笑。
貝貝正要拐出門口,樂活在身後喚她,“對啊,貝貝——”貝貝回頭看他。
“很抱歉啦!害妳擔心了!”他有感而發地說。
貝貝笑了,“當然!我真的很擔心,你欠定我了。”她翻翻白眼便走出課室。
兩人道別後,樂活默默收拾著本來用作授課的魔術道具,心裡落寞不已。想不到,花了整整兩個晚上作準備,一切皆派不上用場。
看一眼空空如也的課室,由他主理的魔術學會,居然被自己親手“滅門”。當然,他可以歸咎於這年代的人實在已經不喜愛魔術了,但當他看到連最古早的棋藝學會或園藝學會也動輒有一百幾十個會員,他就對自己的無能慨嘆不已。
就在執拾之際,他瞧見一隻背殼七彩斑爛的小甲蟲飛到書桌上,他自嘲地道:“小甲蟲,你也想當會員嗎?”小甲蟲彷彿聽懂他的話,拍一下翼,飛到他掌心上。樂活是那種甚麼昆蟲也不怕的人,默默看著在他手上爬行的小甲蟲,感到一陣安慰。
然而,當甲蟲爬到他的食指指尖時,全身突然猛烈一震,整隻翻倒在桌上。他呆望著全身僵硬的牠,已了無生命跡象。
看到了吧,毫無疑問,樂活是個極端不幸的人,而這種不幸,大概會伴隨著他直至他躺進棺材為止。到了蓋棺定論的一刻,他的墓碑大可寫上“史上最不幸的人之墓,抱歉啦!內無珠寶,請勿掘墓!”當然,這是非常樂觀的想法,皆因買棺材的錢也真不少。
要是以他一貫悲觀的心態,他恐怕自己最後的下場是被擲進大廈的垃圾槽內,直接給垃圾車送到堆填區填海!
他的心情跌到谷底,但他自問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他只給自己一分鐘時間哀悼,便重新抖擻精神,部署招攬新會員的大計。就在這時候,一陣叩門聲打斷他的思路,他轉過臉,只見一位美得像漫畫人物的清秀少女,雙手交疊在米白色連身裙的裙襬上,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他。
樂活吞一吞口水,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剛被一群猛男圍攻的他,活像一頭無力反抗的小花貓,奄奄一息瑟縮在一角,每每在這種凄涼的時刻,充滿愛心的新主人總會出現,把小花貓擁在懷裡,噓寒問暖一番。
他放下手裡的兩疊撲克牌,笑意盈盈地步向新主人胸前……他可以肯定這個女生絕對不是魔術學會會員,只因她質素之高,真教人一見難忘,就算像他這樣健忘的人,應該也不會忘記她吧?眼前這位少女,大概就是胖子男生口中的“只想學曉十個八個小魔術,好讓我們容易把女孩追到手”的女生,她總不可能有學魔術哄男生的必要吧?
“你好……請問,這裡是魔術學會嗎?”救命啊,她連聲音也有著台灣美眉的柔軟度。
樂活剎那間精神奕奕地說:“對啊,妳想學魔術?”太感動了,以前曾有幾個視力衰退的學生走進來,問這兒是不是電子科技學會,害他化身接待處職員替他們指路!
“我……希望找一個魔術師。”
樂活被她的話弄得迷糊了,那等於想找一本書(例如《金瓶梅》圖文並茂版),到圖書館找總沒錯。但問題是,到了圖書館也未必能找到《金瓶梅》圖文並茂版;因此,到了魔術學會,也未必找到一個符合資格的魔術師。
雖然如此,樂活真害怕她得悉真相後轉身就走,情急之下,只好運用一些說話技巧,努力為學會宣傳:“只要經過反復練習,妳也可以成為魔術師啊!”
“但是……沒時間了。”她的神態焦急,彷彿有口難言,只得把一切複雜的事,以一句說話總結:“我想馬上找到一個懂得變魔術的人……是急事!”
樂活明白了,雖然他自問學藝未精,還有進步空間,但身為魔術學會會長,應該就是她口中那個最懂得變魔術的人吧?他把頭轉向身後空洞的課室,再望著她,反正也無人會提出反對。他用食指指指自己鼻尖,朝她用力點一下頭,“妳找到了!”
女生默默看了樂活一會,眼內有種由驚異到信任的流轉,她露出一個另眼相看的微笑,“魔術師先生,你的名字是……”
“樂活。”
“你好!我是Starry。”
Starry領著樂活,只見她頻頻低頭看手錶,由她的神情看來,那真是一件十萬火急的要事。
她半步行半跑的走了兩條街,讓一向毫無運動細胞的樂活差點追不上,只能看著她那米白色連身裙下飄逸的纖瘦身影。
到了一個路口前,Starry轉頭看他,幾乎看不見已落後半條街的他!
樂活只得三步併作兩步地趕上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很抱歉啦!我走得太慢了!”他為了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體質居然比不上一個弱質纖纖的女生而尷尬不已。
Starry搖搖頭,“是我走得太急了。”她說:“那是因為,大家已經等不及了。”
他按捺不了好奇心,忍不住問:“到底我們要去哪裡?”
Starry望向馬路另一端,向矗立在那裡的一所醫院抬一抬下巴,“觀眾們應該就座了。”她綻出一個想起甚麼快樂事的溫暖微笑。
在徐徐上升的升降機內,Starry告訴樂活,她父親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她有空便會來當義工。
這一天,她本來約了一名業餘魔術師為院內的病童表演魔術,但魔術師遇上了交通意外,臨時沒法來,一班滿心歡喜的小朋友卻不肯罷休,讓她很抓狂。
“在我手足無措之際,突然記起學校有個魔術學會,便嘗試找你們幫忙。”
樂活深感榮幸,“我會盡力而為。”
“對啊,剛才太趕急,忘記跟你商討表演的薪酬——”
這時候,升降機門打開,他笑著說:“看看我的表現再說吧!”
兩人走進兒童病房的一個遊戲室內,在兩百多呎的空間裡,排列了三行矮腳膠椅,廿多個病童已經坐好,其中兩人身旁更懸吊著打點滴的鐵架。樂活看到三行座位後還有幾位坐著輪椅的兒童,由護士照料著。
雖然,各人病情各有輕重,但他們卻有共同之處,就是大家的神情都是異常雀躍。
剎那間,樂活明白Starry到底焦急甚麼,也發現自己原來正肩負著甚麼重任。
Starry對眾病童溫柔地說:“各位小朋友,我今天請來了一位魔術師先生,為大家表演精彩的魔術,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他!”
病童們用力拍掌,緊張得手心冒汗的樂活慢慢走到眾人面前,先聲奪人地用力揮動手中的魔術棒,棒子一下子消失在空氣中,幻化成一串頭尾縛著、七彩繽紛的絲巾。
病童們看得瞪圓雙眼,發出一陣比開始時更響亮的掌聲。
接下來的半小時,樂活表演了幾個最基本的魔術,包括被取笑為過時的變走手中硬幣,大家卻看得眼也不眨。
後來,他找了一個坐前排的女童表演猜撲克牌,魔術卻出了岔,他怎樣也猜不到女童手中的牌,讓他當眾出糗,病童們卻依然開心地笑。
大家齊聲大笑的時候,他還發現幾個小孩沒了門牙,他也只得跟著苦笑了。
樂活看看Starry,她一直幫助護士照顧一個全身無力地垂坐在輪椅上、臉色很蒼白的男童。男童的頭髮幾近掉光,樂活猜他是患了癌症。他留意到Starry一直握著男童乾枯如柴的小手,Starry無論裡外也如此美麗。就在這一刻,他對她的美再無懷疑。
當魔術表演告一段落,也是眾病童返回病房的時候,大家也對樂活依依不捨。樂活跟一個撒嬌的女童打勾勾(女童主動提出要打勾勾,他只好勉為其難,慶幸自己身上的靜電沒嚇倒她),答允大家一定會再來表演,大夥兒在最愉快的氣氛下道別。
樂活和Starry一同步出醫院大門,Starry對樂活說:“生病的小朋友每天就是盼著這半小時的遊戲時間,就算他們返回病房,還是會一直回味剛才如何高興,就連病情也會好轉。多謝你,你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快樂和希望!”
“我也想不到他們的反應那麼熱烈。”他又自責:“對啊,我剛才有一下失了手……很抱歉啦!”
“失手?在哪裡?”
“猜撲克時。”
“咦?你不是故意猜不到的嗎?”她奇怪說:“那一部分,大家笑得特別開心啊。”
他不知該生氣或高興,“哈哈,我弄錯了一個猜牌的次序,我是真的猜不到呀。”
“那麼,大家真的贏了你啊!”Starry綻出一個滿足的笑容,輕輕地說:“魔術師先生,你放心好了,我會偷偷告訴大家。”
樂活失笑,“好啊,下次我乾脆不做魔術師,當個小丑更勝任吧?”
“你肯再來嗎?”她的神情又一陣驚喜。
“為何不肯?我簡直求之不得啊!”他想到陷入困境的魔術學會,用發奮圖強的語氣說:“在這個平凡的現實世界裡,遇上不開心的機會率,遠遠比遇上好事高太多了。因此,我們都需要一點魔法,為這個世界添加夢幻。這就是我學魔術的原因——我要成為一位出色的魔術師,帶給人們驚喜和歡笑!”
Starry聽到樂活的話,感受到他身上流著一股熱血,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她認真地問:“對啊,表演的酬勞——”
“我從沒試過公開表演,不知該收多少酬勞啊!”他聳聳肩。
“真的嗎?你表現得很好啊!”她難以置信。
“真的啊!”樂活瞪大雙眼,心情興奮起來,調皮話脫口而出:“我可是把努力保存了整整十七年的處男之身獻給了妳啦!哈哈哈哈哈!”
Starry聽了樂活的話,不禁愕怔,朝他勉強一笑,便尷尬地垂下頭,長髮順勢滑下,遮蓋著她雙眼,沒法看清她的表情。
樂活看著Starry的反應,心裡暗叫一聲糟糕。他太得意忘形了,誤把自己對貝貝那套放肆的說話方式放在Starry身上,卻忘記了貝貝是大情大性的烈女,她保證會挺起胸膛翹起嘴角冷冷回應:“真不幸,我讓你守身到六十歲的願望落空了啊?我也應該以身相許嗎?有膽便放馬過來!”Starry卻儼然是個清純的淑女(不是熟女),同樣的一句話,她真會受不了吧。
他承認自己是有一點點好色,但可不是個急色鬼啊。一句無心快語,卻彷彿向Starry暗示了甚麼,他為了自己大意地調戲了良家婦女而羞愧。他心知自己並無不軌意圖,但卻難以申辯,這種有口難言的感覺,使他全身火燙起來。
就是這樣,兩人之間流過幾秒的靜默,樂活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吐出一句話來:“對啊,我想要的酬勞——”
“嗯。”她終於抬起頭。
“小朋已經替妳付了——”樂活對她笑了笑,“他們的笑容,就是我最好的是酬勞。”
Starry這才正眼望著他,微笑說:“你真有愛心。”
“妳也很有愛心……哈哈哈,我們真是天作之合!”
Starry但笑不語,好像找不到話接下去。
樂活抽一抽書包的肩帶,心裡哎喲了一聲……樂哥啊,人家才剛知道你是處男,你還說甚麼天作之合嘛!剛剛緩和的氣氛又被他弄僵了,他只好放棄,“好了,我有事要先走……妳走哪一邊?”
Starry指指醫院大門的左邊,他則刻意向右邊一指,聳聳肩說:“我們不同路,再見囉!”也不待她反應,便逃也似的離開,連回頭看她一眼的膽量也沒有。
走了半條街,樂活的身體才退了熱。面對著這樣一個美女,他抱怨自己表現得真窩囊,令對方留下壞印象。他真希望馬上向她表示歉意,但他也確信,面對這些美得出塵的女生,自己跟其他男生一樣——最欠缺的正是勇氣。
樂活走到巴士站候車,準備拿出錢包時,卻在書包裡掏出一枝不屬於他的Miffy原子筆。他驀地記起,剛才表演一個變走原子筆的魔術時,為了增強可信性,他問觀眾們誰有一枝筆?Starry便遞上她的Miffy原子筆給他表演,表演過後,他卻忘記歸還。
突然之間,樂活感到身體背後有一股非做不可的推動力。趁現在跟Starry相距不遠,他即時邁步向著Starry的方向奔跑,希望能追上她。
除了歸還這枝可愛的原子筆,大概更是為了那句“保存了十七年的冰封處男”笑話兒作個解釋。
他很快便跑過醫院門口,走向Starry剛才所指的方向,心情慢慢開朗起來。事實上,就算他對Starry沒有非分之想,仍很高興能跟這種高質素的美女成為朋友。
——尤其,友善而充滿愛心的美女,在這世上已是不可多得。
樂活環顧街上四周,尋找Starry的影蹤。最後,他認出她的一頭柔順長髮和那襲飄逸的米白色連身裙,剛好在她消失於街角的前一刻,幸運地捕捉了她最後的背影。
他放慢腳步,拐過街角,相隔著一段距離地慢慢跟隨在Starry身後,彷彿正陪伴她散步。那是一處幽靜的高尚住宅區,街道兩旁都是單幢式住宅大廈,一看便知道住客非富則貴。有人在路上遛狗,也有外籍傭人帶著小孩逛街,環境很寧靜。
身形高挑又纖瘦的Starry獨自漫步在行人路上。她是那種只要看見背影,便想走到面前看看她廬山真面目的女孩。誠然,要擁有這種吸引力確實不難,只是大多數時候,在你看見這類女子的正面時,總會讓你倒胃,甚至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Starry卻不同,她是如此賞心悅目,完美得令人心悅誠服,並教人重新燃起對世界的希望。
樂活正準備用一個既不要嚇倒她又自然的偶遇方式出現在她眼前,但是,可怕的意外就在一瞬間發生!
大街上某幢住宅大廈外,一道電閘剛剛敞開,一輛汽車從馬路駛入大廈的停車場,車子順利進入,電閘隨即自動關上。與此同時,一個外籍傭人牽著一名女童走過,她手上環保袋的手挽帶突然斷掉,袋裡的橘子隨即滾到地上,傭人趕忙放開女童的手,忙著拾回滿地橘子。
女童看見一個橘子滾得遠遠,便跑過去幫忙拾起它。橘子剛好滾到大廈的電閘前,女童對眼前危險渾然不覺,下一秒鐘已給正在關上的電閘撞倒!
她的衣服被夾住了,迅即被移動的電閘拖行,給夾在閘門和牆壁之間,電閘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Starry就在女童不遠處,她連忙跑過去救人。樂活和她們的距離較遠,也馬上衝過去看看情況。只見Starry竭力拉著電閘,希望它能停下來。但電閘重達數百磅,豈是她一雙手阻止得來!
電閘繼續向盡頭的牆壁推壓,樂活靈機一動,把自己的書包強行塞到電閘和牆壁之間,希望能拖延電閘關上,同時向大廈管理員高聲求救。老管理員也手足無措,告訴樂活,那是舊式電閘,並沒有手動開關的功能,必須待它完全關上才能再敞開。
樂活和Starry相視一眼,老管理員的話像向女童宣判了死刑,就算警察和消防員趕到也太遲了。
傭人給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呆了,根本不敢靠近,只是驚慌失措地蹲在一角,一張臉蒼白得嚇人。
女童胸腹給緊緊夾住,狀甚痛苦,而電閘仍頑固地繼續推進,活像一把胡桃夾子似的,勢要將女童活生生壓碎為止。樂活看著自己的書包給擠得扭曲變形,Starry則跪在地上,低頭看著欲救無從的女童,雙眼噙滿了淚水。
一股莫大的憤怒從樂活心頭湧起,他甚至懷疑是自己異於常人的不幸傳染到女童和Starry身上。他愈想愈憤憤不平,愈想愈光火……他這次真是動怒了!
他怒吼一聲,一手按著牆壁,一手抓住電閘,渾身上下鼓起一陣狠勁,恍如要對抗有生以來的所有不幸,意圖強行把電閘拉開!
當他心裡鐵定要這樣做的時候,就像發動了一台埋藏在身體內的巨大引擎,一陣強大的電流在全身激盪,耳邊彷彿傳來一下一下細細的劈啪聲響,猶如走過高壓電纜時聽見的那一種聲音。
忽然,“滋”的一聲,那道巨閘竟像洩氣般停了下來,更慢慢向反方向滑動。
Starry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樂活,樂活也對自己瞬間爆發出的強大能量感到匪夷所思,只是救人要緊,他立即大聲對Starry說:“快救人!”
當電閘滑開至足夠空間時,兩人小心翼翼地把女童拉了出來。
救護車在五分鐘後抵達,醫護人員迅速把女童送往醫院,樂活和Starry也隨車而去。醫生替女童檢查後,稱今次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她的胸背也有輕微骨折,但總算沒傷及內臟,沒有生命危險。
外籍女傭一直守在女童身旁,聽到女童沒大礙才回復了神智,她跪著向樂活和Starry痛哭道謝,兩人花了頗大的勁,才能扶起身材肥胖的她。
再一次走出醫院大門,樂活和Starry的心情已截然兩樣,正好與昏暗的天色成反比。這一刻的樂活總算是戴罪立功了吧?他不禁非常輕鬆地伸了個懶腰,卻發現Starry正側著臉凝視著他。
“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把電閘弄開來的?”
樂活也無法解釋,只得聳聳肩笑,“因為我是魔術師啊!”
“胡說啦。”她不再看他,卻朝著前方笑,他也笑起來了。
一陣微風吹過,暖暖的,帶著希望的味道,好像可以滲入人的每一個毛孔,讓兩人的心情特別舒暢。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但你剛才確實是救了一條生命!”
“不,我們一同救了她。”
Starry彷彿沒想到自己也有功勞,她連雙眼也帶著笑意,把目光轉到他臉上,“那麼,證明你說對了。”
“咦?”他一下子想不明白,轉臉看她。
“我們真是天作之合。”
不知恁地,樂活對Starry有了一種奇妙的感應。本來,他對她沒有非分之想,那一份滿以為遙不可及的模糊心情,就在這一刻,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兩人相視而笑,又有點難為情地迴避了對方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