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4：亚洲金融危机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是趋势跟踪者获得胜利的另一次重大事件。今天，如果你开车到泰国的曼谷，或者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转一转，你仍然可以看见那些只建到一半的摩天大厦矗立在那里，就像当年金融危机的见证人。在这场金融危机中，最大的亏损者就是臭名昭著的交易员维克多·尼德霍夫。他一向偏执、谎话连篇，但交易却非常成功——正因如此，他破产也是在眨眼之间。
尼德霍夫玩得很大，无论是在投机、象棋还是壁球上，均是如此。他曾挑战国际象棋大师，还赢得了全国壁球冠军的荣誉。他经常下数亿美元的赌注，而且无往不利——直到1997年10月27日。那天，他大约亏损了5000万到1亿美元，他管理的三只对冲基金：尼德霍夫国际间市场私募、尼德霍夫合作私募、尼德霍夫全球系统公司，全都血本无归。48
我们挣了很多我们能挣到的钱。交易时你要考虑波动，如果波动不会让你破产，那么从长期来看，你最好适应它。
——邓恩资本49
周三，尼德霍夫便告诉投资者：由于连续三天的股市下跌以及今年的泰国金融危机，这三只对冲基金在周一就已经被清盘了。50
1997年10月29日，投资者们收到了尼德霍夫的传真：
致：
尼德霍夫国际间市场私募合伙人
尼德霍夫合作私募合伙人
尼德霍夫全球系统公司股东
各位客户：
的确，1997年10月27日（周一），纽约股票市场出现急剧下跌，接下来的两天，市场继续暴跌。这次下跌给我们的基金造成了重大损失，尤其是标准普尔500指数的仓位。在之前的信件中，我也曾提及，在东亚市场尤其是泰国，我们的基金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这些不利因素最终导致在周一交易结束后基金已经无法满足保证金的最低要求。现在还不清楚基金账户到底亏损了多少。我们从周一晚上就开始和券商经纪人一起，试图有序地履行基金的法定义务。目前的情况是，基金的所有权益头寸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很不幸，如果能够延后几天时间再平仓，被强制清算的局面就可以避免了。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回到“如果这样就好了”的情形。我们承担了风险。我们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有过辉煌的成功，但这一次，我们没能成功。我很遗憾地通知大家，我们遭受了重大的损失。51
尼德霍夫似乎不愿意承认，他本人应该为他在交易中的损失承担责任。他亏损了。而亏损源于他的交易策略。没有人逼他这么做，那么“不可预料的”就不该作为他的借口。有趣的是，尼德霍夫的交易业绩一直以低风险著称。他几乎每个月都是赚钱的。和趋势跟踪者相比，他简直就像赌场上长期以来的金牌模范。他的收益率和趋势跟踪者几乎相当，而风险极低，几乎不存在回撤。如果投资者能把钱交给尼德霍夫打理，谁还会把钱交给趋势跟踪者呢？这就是在尼德霍夫铩羽之前所发生的故事。
有很多方法都可能输，但只有很少的方法能赢。胜利的最好方法，就是洞察一切造成灾难的规律，然后集中精力避免它。
——维克多·尼德霍夫
尼德霍夫无视风险，最终很快导致了他的公司破产。表4-5是他在1997年的业绩数据。当我们回过头看尼德霍夫破产时的数据，注意到斯达克报告（The Stark Report）在当时对他的业绩评价如下：
表4-5 尼德霍夫的业绩数据52
我觉得经济有特定的运行趋势，而对它的察觉需要建立在知识和对事件理解的基础上。我正在寻找当重大趋势出现时可以参与的交易机会，即使有些趋势是无法预测的。
——比尔·邓恩53
►收益：4星
►风险：4星
►风险调整后收益：4星
►权益类资产：5星54
这一评分意味着尼德霍夫的投资基本上是无风险的。然而，他的投资如同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一样，建立在世界服从正态分布的假设之上。用标准差来衡量他的风险，得到的是对他的风险的不正确判断。其实早在尼德霍夫破产之前，一些观察者就非常清楚他的问题所在。法兰克·J. 弗兰亚克（Frank J. Franiak）在他破产前六个月就说道：“他出事只是迟早的问题。”55
但尼德霍夫的信徒关心的，只是滚滚而来的利润——就算他的策略存在很大缺陷，危机四伏。他的客户泰莫西·P. 霍尼（瓦兹工业公司主席，从1982年起就是尼德霍夫的客户）曾说：“不管他用了什么魔法，反正他就是能做到。”56
直到他们的账户中一分钱都没有了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尼德霍夫的魔法并不是总能奏效。
维克托·尼德霍夫把市场当作一个赌场，交易者就像是赌徒，交易者的行为能从赌徒的行为模式中窥见一二。按照他的这套理论，他规律性地押注，从而赚到小钱。但他的方法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如果市场中有浪潮涌动，他就会因为没有适当的错误保护措施而被伤得很重。
——乔治·索罗斯57
尼德霍夫与趋势跟踪
在尼德霍夫破产5年后，他开始抨击趋势跟踪：“虽然很多趋势跟踪者都取得了成功，从智力和远见来看，他们无疑也是我们当中的佼佼者，但当趋势跟踪者受到追捧和赞扬时，我们需要思考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他们把趋势当成‘朋友’是可行的吗？他们业绩的好坏究竟是可解释的还是纯碰运气的？”他还说：“首先，我要说，我不相信趋势跟踪。我们不是技术分析协会的成员，不是国际技术分析联合协会会员，更不是海龟交易者名人堂成员。事实上，我们是这些组织的敌人。”58
尼德霍夫继续说道：“‘把趋势当朋友’是不可信的，因为这条原则并非可检验的假设。趋势跟踪者总是用圆滑、主观或者带有神秘色彩的方法来解释市场、进行交易。”59尽管市场才是检验策略是否有效的标准，但尼德霍夫不以为然：
我时常会做梦，梦见我买了IBM、Priceline公司、泰京银行（Krung Thai Bank）的股票。梦的内容都大致相似：我梦见我的股票贬值了。我被要求追缴保证金。股票随之跳水。Delta对冲正在卖空更多股票以平衡组合头寸。而我裸空的期权要涨到天上去了。无数的投资者都在盲目地追随着新闻头条，他们不惜亏损也要平掉自己的仓位，并以税后-1%的收益率涌入货币市场基金。“快停下来！”我这样尖叫着，“这些股票根本没有危险！你们看不见吗？新闻头条在误导你们！除非你保持平衡，否则你会失去一切！你的财富！你的家庭！”60
从统计数据来看，我大约交易了200万张合约——每张合约平均赚70美元。我的平均收益距离随机（游动）接近700倍标准差。如果市场是随机的，那么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差不多就是将汽车零件随机组合起来就能开到麦当劳的概率。
——维克多·尼德霍夫61
至今，许多交易者都认为尼德霍夫是绝顶聪明的玩家，而我也从他的一些交易中看到了他的智慧，也衷心地希望有机会邀请他一起聊聊。但是，市场并不会宽恕任何人。无视风险，必将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