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移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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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额尔古纳河流域蒙兀室韦的西迁

一 黑龙江区域蒙古族人西迁史

关于黑龙江区域蒙古族人的西迁,蒙古学学者道润梯步在其新译简注的《蒙古秘史》中,开篇“成吉思合罕之根源”即讲道:“渡腾汲思而来,营于斡难河源之,不峏罕哈勒敦。”[10]其所讲就是蒙古部离开额尔古纳河右岸密林,渡过腾汲思海(今呼伦湖)到鄂嫩河的不儿罕山(不峏罕,今肯特山)。

13世纪初崛起于斡难河源头的蒙古人就是唐代蒙兀(蒙瓦)室韦的后裔,这已是学术界的基本共识。据典籍记载,唐代蒙兀室韦原居黑龙江上游以南、额尔古纳河中下游以东的大兴安岭山区。《旧唐书·室韦传》载:“其北大山之北有大室韦部落,其部落傍望建河居。其河源出突厥东北界俱轮泊,屈曲东流,经西室韦界,又东经大室韦界,又东经蒙兀室韦之北……东流注于海。”这里的大山应该是大兴安岭,望建河即今额尔古纳河,俱轮泊即今呼伦湖。拉施特在《史集》中亦说:“已经知道,[前述][蒙古]各部族源起于遁入额儿古涅-昆的两个人;由于生息繁衍,其氏族人数渐众。蒙古一词成了他们氏族的名称,这个名称[现在]也移用于和蒙古人类似的其他民族,因为从蒙古人时代起——蒙古人也是突厥民族之一——这个词开始泛用[于其他民族]。由于神对他们的佑助,在四百年左右他们[繁衍出]许多分支,人数超过了其他[民族];由于他们的强大,这些地区的[部落]也渐以他们的名称著称,以致大部分突厥人[现在]都被称为蒙古人。”[11]在额尔古纳河生息繁衍的这支蒙古人,后来离开了这里。迁徙的部落有捏古思、兀良合惕、弘吉剌惕、亦乞剌思、斡勒忽讷惕、豁罗剌思、额勒只斤、弘里兀惕、斡罗纳兀惕、晃豁坛、阿鲁剌惕、乞里克讷惕、嫩真、许慎、速勒都思、亦勒都儿勤、巴牙兀惕和轻吉惕等,这些蒙古部落逐步西迁到蒙古高原斡难河(今鄂嫩河)源头的不儿罕山(今肯特山)。按照《史集》的说法,在此前后西迁的似乎还有尼伦集团的20个氏族或部落,但该书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二 自额尔古纳河西迁至斡难河源头的诸说

关于蒙古人自额尔古纳河西迁至斡难河源头史实学界有很多说法,归纳其主要如下。

(1)7世纪说。蒙古学学者道润梯步在其《新译简注〈蒙古秘史〉》著者序中持此观点,他按蒙古谱系进行了排列,认为自成吉思汗上溯500年应是蒙兀室韦西迁的日子。他在《新译简注〈蒙古秘史〉》的序中写道:

从成吉思合罕二十二代前的远祖孛儿帖赤那,豁埃马阑勒时起笔,直至斡歌歹合罕十二年时止笔,叙述了大约五百年左右的历史发展过程。它一方面具体地阐述了蒙古社会氏族制时代的生活状况,各氏族怎样发展成为部落,又怎样由部落发展成为部落联盟的进程。另方面生动地描绘了在氏族制内部,怎样发生并发展起了奴隶占有制。掠夺奴隶的战争又怎样推动部落联盟的形成和发展,最后又怎样取代了部落联盟的旧形式,建立起统一的奴隶占有制国家的历史。[12]

内蒙古自治区蒙古语文历史研究所《蒙古族简史》编写组编写的《蒙古族简史》赞同此说,并据此将7世纪推定为蒙兀室韦西迁斡难河源头的时间。[13]

(2)8世纪说。冯承钧先生在其翻译的《多桑蒙古史》第二章“蒙古人之古代传说”中写道:

蒙古人不知文字,口传其祖先名称与其历史事迹。据说成吉思汗诞生之二千年前,蒙古人为鞑靼地域之其他民族所破灭,仅遗男女各二人,遁走一地,四面皆山,山名额儿格涅坤(Erguéné-Coun),犹言险崖也。其地肥沃,避难二人之后裔名曰帖骨思(Tégouz)与乞颜(Kiyan)犹言急流者。后人繁盛,分为部落。因地限山中,悬崖屹立,不足以容,乃谋出山……约当8世纪中叶时,其已出额儿格涅坤山之数部落,移居斡难、怯绿连、秃忽剌(Tougoula)或秃剌等河沿岸者,其长名孛儿帖赤那(Bourté-Tchina)此言苍狼。[14]

这里“苍色的狼”与“惨白色的鹿”相配的故事,在《蒙古秘史》《史集》等典籍中也有记载,而“此种故事,亚洲凡开国之主多有之”[15],其所凸显的无非“君权神授”。

(3)9世纪末10世纪说。南京大学的陈得芝先生撰文认为《旧唐书·室韦传》记载室韦的方位是:“其国在京师东北七千里,东至黑水靺鞨,西至突厥,南接契丹,北至于海。”据此推断,至少734年突厥灭亡之前蒙兀室韦依然住在额尔古纳河一带,他们进入蒙古高原当在840年回鹘汗国崩溃以后,从时间上推断蒙兀室韦迁居斡难河源头应在9世纪末10世纪初。[16]范文澜、蔡美彪先生在《中国通史》中也力主此说:

八四〇年,统治着北方草原的回鹘汗国,被黠嘎斯攻灭。回鹘部民被迫向天山南北一带迁徙。大约在稍后的一段时间里,居住在额尔古纳河附近的一些蒙古部落便逐渐向西,迁移到原属回鹘统治的广阔草场,直到怯绿连(克鲁伦)河、斡难(鄂嫩)河和土兀剌(土拉)河三河的发源地不儿罕山(大肯特山)一带。此后蒙古各部落即在西起三河之源,东至呼伦贝尔地带的广阔草原上游牧。[17]

日本学者小林高四郎在其《成吉思汗》著述中亦称,蒙兀室韦“从九世纪末到十世纪,向西方石勒喀河上游、贝加尔湖以南,斡难、客鲁涟及图拉三河源头迁移,游牧于不儿罕山附近”[18]

(4)11世纪上半叶说。五代后晋人胡峤虏居契丹7年(947—953年),归中原后写就《陷虏记》一书,成书时间应在10世纪中叶。其书中清楚地记有“篾劫子”(蒙古)在契丹东北,“其国三面皆室韦”,表明那时的蒙古人还在额尔古纳河故地。王国维先生的《辽金时蒙古考》对于此说佐证道:

《五代史记·四裔附录》引胡峤《陷虏记》:契丹东北至袜劫子,其人髦首,披布为衣,不鞍而骑,大弓长箭,尤善射,遇人辄杀而生食其肉,契丹诸国皆畏之。契丹五骑遇一袜劫子,则皆散走。其国三面皆室韦。按此袜劫子,日本箭内博士(亘)《鞑靼考》以《辽史》之梅里急、《元朝秘史》之蔑儿乞惕当之。然元初蔑儿乞惕住今色楞格河流域,远在契丹西北,与此记东北之说不合,其左右亦绝无室韦部落。惟《唐书》之蒙兀室韦,则西有大室韦,北有落俎室韦,东亦与兴安岭东之室韦本部相望,与三面皆室韦之说合。[19]

宋叶隆礼所撰《契丹国志》是采辑诸多书籍而成,其中多引用11世纪中叶赵志忠的《阴山杂录》,里面曾有“契丹正北至蒙古里国”的记载,这从地理方位上已经显示出蒙兀室韦开始了西迁过程,而此时正当11世纪上半叶。

(5)10世纪说。孙秀仁等先生在综合上述诸说的基础上,提出了蒙兀室韦西迁始于10世纪说。他们在《室韦史研究》一书中写道:

我们认为蒙兀室韦于七世纪西迁说,和诸书所载不合,难于成立。十一世纪上半叶西迁说,又似过晚。所据《契丹国志》、《胡峤陷北记》等所载,大抵不是契丹人的直接记述,而是从契丹归宋之人间接听来的,这其间应有个过程。因此两书记载的可能是为旧闻,而不是新闻。因此,参照诸说定蒙兀室韦西迁斡难河源之时为十世纪为妥(也不取九世纪之说)。[20]

西迁进入草原的蒙兀室韦经济有了迅速的发展,在畜牧业长足进步的同时,皮革、毡毯、刀枪弓箭、甲胄马具、帐幕车辆等手工业也发展起来。12世纪末,铁木真崛起即大汗位,称“成吉思汗”,建立了蒙古汗国。东及大兴安岭,南至金王朝境地,西接阿尔泰山,北至贝加尔湖的广大地域,统为蒙古汗国辖地。1233年蒙古灭东真国,1234年蒙古灭金,1271年元朝建立,1279年元灭南宋,经过了长期的战乱后中国又出现了大一统局面。

至于究竟有多少蒙兀室韦族众从额尔古纳河西迁至三河源头,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西迁时蒙兀室韦的社会尚处在野蛮时代的高级阶段,对于族众来说迁徙与否是没有选择的。另从后来形成的蒙古兵制看,是“其法,家有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无众寡皆签为兵。十人为一牌,设牌头,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21],如此一种亦兵亦民的组织方式应该由来已久。所以说蒙兀室韦的西迁,即便不是“罄族”“尽族”,应该在原居地所剩部族无多。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