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书院建筑的装饰艺术

一、书院建筑的装饰艺术风格

中国古代建筑在文化类型上有三类：官文化、士文化、俗文化。相对应的建筑类型也有三类：官式建筑、文人建筑和民间建筑。与之对应的装饰艺术风格也分为三类：宫廷艺术、文人艺术和民间艺术。书院属于其中的第二类：在文化类型上属于士文化，建筑类型上属于文人建筑，艺术风格上属于文人艺术。

官文化和官式建筑是以恢宏大气的体量、中轴对称的布局、庄严肃穆的形式，体现权力意志，以金碧辉煌的装饰体现皇家的气派。官式建筑的典型代表是皇家建筑，皇宫、皇家园林、坛庙和皇家寺庙等。

士文化和文人建筑不追求宏伟豪华的气派，而是追求清新淡雅、静心读书的文化氛围。建筑朴素淡雅，但文化气息浓厚，充满着书卷气。文人建筑的典型代表是私家园林、书院、文人宅邸等。

俗文化和民间建筑体现的是民间大众的文化心理。他们追求的是荣华富贵、健康长寿等欢乐吉祥的幸福生活，并且以极其直白质朴的方式表达出来。其艺术风格是大红大绿的装饰色彩，福禄寿禧的吉祥内容。民间建筑的典型代表有民居、民间寺庙、祠堂、会馆、店铺、酒楼等等。

书院建筑在文化类型上属于士文化和文人建筑一类。其特征是朴素淡雅的书卷气。其建筑没有宫殿建筑的宏伟体量，也没有体现建筑等级的造型特征。建筑色调淡雅，多以青砖、白墙、灰瓦为基本色调，除了木结构要涂刷油漆以外，基本上很少有鲜艳的颜色，即使涂油漆，也少有亮丽的色彩。没有宫殿建筑上的红色、黄色、金色等高贵的色彩，也没有民间寺庙和祠堂会馆上那种大红大绿的吉祥富贵的装饰。文人建筑，尤其是书院建筑，各部位的装饰都很少。

少数情况下，书院建筑中会加入一些其他风格的建筑。例如祭祀孔子的建筑，如果有单独的文庙，像岳麓书院那样，那文庙就是皇家建筑的装饰特征，红墙黄瓦、龙凤雕刻等等。所以岳麓书院的文庙和书院两组建筑，是完全不同的装饰格调。左边的文庙是皇家建筑风格，红墙黄瓦，和北京的宫殿一样。右边的书院则是白墙灰瓦、朴素淡雅的文人建筑的格调。（图3-3-1）

有的书院没有单独的文庙，只是用书院中的一座建筑来祭祀孔子。这种情况下，这一座独立的祭孔子的殿堂，就不能享受文庙的那种皇家建筑格调的待遇，不能用红墙黄瓦，只能用跟书院一样的普通民间建筑的色彩。例如白鹿洞书院的礼圣殿，是专门祭祀孔子的殿堂，但是它不是一座独立的文庙，而只是书院中的一座殿堂，所以它不能用皇家建筑的色彩，而只能用普通民间建筑的色彩（图3-3-2）。

另外还有特别的情况。例如岳麓书院前面的赫曦台。它是戏台建筑的形式，在建筑类型和文化风格上都不属于文人建筑，它是一座民间建筑。它本来不是岳麓书院的，最初是在岳麓山上，因为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清朝乾隆年间，岳麓书院山长罗典觉得毁掉可惜了，就把它搬下山来，建在岳麓书院前面。由于它本来就不是书院的，建筑类型上也和书院不是一个类型，所以它的建筑风格和装饰艺术都具有典型的民间建筑的特征。“猫弓背”式的封火墙，墙头屋角等各部位装饰着各种泥塑琉璃等（图3-3-3），天花藻井等部位也都雕刻着各种吉祥图案（图3-3-4）。这种建筑是书院建筑中比较特殊的情况。

二、书院建筑的装饰部位、装饰题材与工艺手法

书院建筑中的装饰部位一般是在屋脊、翘角、墙头、门窗、栏杆，以及室内各部位。装饰题材和内容与建筑风格类型有直接的关系。前面所述官文化、士文化和俗文化三种风格类型，直接决定了建筑装饰的题材和内容。皇家建筑的装饰题材，一般是龙凤等最高等级的吉祥动物。官式建筑的装饰内容都有明确的等级差别，例如彩画，有和玺彩画、旋子彩画和苏式彩画三种，按照建筑的等级高低来区分，表明官文化的严格的政治伦理等级制度。民间老百姓的俗文化，其装饰题材内容一般有欢乐吉祥的神话故事，例如八仙过海之类；有道德教化的，例如“二十四孝”“孔融让梨”等；还有向往荣华富贵、幸福生活的，例如“福禄寿禧”“三羊开泰”等等。文人建筑士文化风格的装饰题材内容，一般较多采用寓意深刻的象征题材的内容。常用的如“四君子”——梅、兰、竹、菊等，另外还有比较高雅的文人书画，例如山水画、诗文书法等作品。

中国古代的文人艺术，常用的一种手法是用自然界事物的自然属性来象征和比喻人的道德品质。例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兰花的高雅洁净，梅花傲霜斗雪不怕严寒，竹子的虚心高节，等等。还有玉石，其温润洁净的质地，也被用来比喻君子的品德。古人说“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人们用玉做成各种物件佩戴在身上，以此象征君子。本来这些自然事物的特征纯粹是由其自然属性决定的，与人类的道德品质毫无关系。但是文人艺术家们往往就用这些来比喻人类的道德品质，这就是士文化和文人艺术的特征。文人画“四君子”是建筑装饰艺术中最常见的题材内容之一，不只是书院、园林等这类文人建筑如此，甚至有一些民间建筑，老百姓的民居住宅上也常能看到这类文人画的题材和内容。这表明普通百姓和官僚阶层对高文化层次的认可、向往和追求。

书院建筑的装饰工艺，一般有琉璃、泥塑、彩画、壁画、木雕，石雕和砖雕等。琉璃和泥塑都是用手工塑造的方法做出动物、植物的立体形象。所不同的是，琉璃是要在表面上釉，然后像陶瓷制品一样进窑烧制。琉璃表面有光泽，可以经风历雨。琉璃在工厂制作完成，买来安装在建筑上（图3-3-5）。泥塑则不需要烧制，直接在建筑上现场制作。其耐久性当然不如琉璃，但是有一些民间特殊的工艺，例如用桐油石灰等制作出的泥塑，也是很具耐久性的（图3-3-6）。

彩画和壁画是两种不同的装饰手法。彩画一般是在建筑构建上（例如梁、枋、斗拱等）描绘出规则性的图案。官式建筑的彩画还有等级的区分，最高等级是和玺彩画，其次是旋子彩画，再次是苏式彩画（图3-3-7，图3-3-8，图3-3-9）。壁画是在一面墙上描绘大幅图画，内容不是规则性的图案，而是一幅完整的美术作品，例如山水风景、历史故事、神话戏曲、花鸟虫鱼等等（图3-3-10）。

木雕、石雕、砖雕是中国古建筑装饰最常见的手法，并被称为古建筑“三雕”。顾名思义，木雕就是在木头上做雕刻，石雕是在石头表面雕刻，砖雕是在青砖上做雕刻。雕刻的内容有人物故事、山水风景、神话传说、花鸟动物等等（图3-3-11，图3-3-12，图3-3-13）。

三、书院建筑装饰艺术的地域特色

中国古代建筑具有很明显的地域特色，每个地域的建筑都不相同。建筑的地域特色表现在整体布局、建筑造型和制作工艺等方面，装饰艺术也是地域特征表现的一个重要方面。

装饰艺术的地域特征首先表现在艺术风格上。总的来说，北方的风格厚重、质朴、粗犷；南方的风格纤细、华丽、精致。例如同样是琉璃、泥塑、木雕、砖雕、石雕，北方做出来的厚重粗犷，南方的则是细腻精巧（图3-3-14，图3-3-15）。

另外，在装饰艺术题材内容上也有地域的差别。北方的装饰题材内容以神话故事和历史人物为多；江南一带则比较常用自然山水、秀丽风景；广东、海南等地则喜欢用瓜果植物做装饰图案，因为南方植物特别丰富。这些装饰艺术题材内容的特点是由地理因素决定的。

还有一些特殊的建筑工艺，也具有很强的地域特色。例如南方喜欢用竹子做装饰，而北方则基本没有。北方人喜欢用彩色的琉璃瓦在屋顶上拼出图案，这是山西、陕西一带的特征，别处则少有。四川人喜欢把碎瓷片镶嵌在泥塑的表面上，做出斑斓的色彩，这是四川的特征。如此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