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一〕

暖雨和风初破冻。柳眼梅梢〔二〕，已觉春心动〔三〕。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敧〔四〕，枕损钗头凤〔五〕。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六〕。

【校记】

此据底本，亦见汪本、沈本，皆题作“离情”。原载乐府雅词卷下、花庵词选卷十。

〔暖雨〕四部丛刊本乐府雅词作“暖日”。此句鲍廷博校钞本乐府雅词作“暖日清风”，校作“暖雨和风”。

〔和风〕四部丛刊本乐府雅词作“晴风”。文津阁四库全书本作“清风”。草堂诗余别集注：“一作‘清’，误。”花庵词选、历代诗余、赵本、王本俱作“晴风”。

〔柳眼〕花庵词选、汪本、诗词杂俎本作“柳润”。

〔梅梢〕花庵词选、汪本、诗词杂俎本作“梅轻”。乐府雅词、沈本、历代诗余、赵本、王本作“梅腮”，义较长。

〔春心〕鲍本作“春风”。

〔夹衫〕花庵词选、古今词统、草堂诗余别集、历代诗余、诗词杂俎本与底本皆作“夹衣”。

〔山枕〕草堂诗余别集作“鸳枕”。

〔斜欹〕诗词杂俎本、历代诗余、汪本作“欹斜”。

【笺注】

〔一〕黄本卷二云：“此词笔力雄健，非清照少作。词意乃离情，当作在宣和三年春居青州时。”考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十九引续国朝会要，明诚兄思诚此时已官中书舍人，并上书言添差兵马都监事。然明诚此时尚未起复。未几，明诚知莱州。秋，清照经昌乐赴莱，有蝶恋花词寄姊妹，八月十日到莱，有感怀诗，序云：“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莱，独坐一室。”可见赴莱州任之前，明诚未曾出仕，而系出外漫游。此词“独抱浓愁无好梦”、“酒意诗情谁与共”云云，当指明诚漫游在外也。其时或在本年春初。

〔二〕柳眼：柳叶初生似眼。唐元稹生春诗：“何处生春早，春生柳眼中。”南唐 李煜虞美人词：“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三〕春心：兼指人与物。唐李商隐无题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四〕山枕：两端隆起、中间低凹之枕。孙蕙楠榴枕赋云：“蜿若蟠虬，翻似交鹤。氤氲云雾，旁成山岳。”即赋山枕之形。花间集温庭筠菩萨蛮：“山枕隐秾妆，绿檀金凤凰。”

〔五〕钗头凤：即饰有凤凰之金钗。花间集温庭筠归国遥：“香玉，翠凤宝钗垂。”

〔六〕灯花弄：弄灯花之倒装语。

【汇评】

明古今词统卷九徐士俊评：此媛手不愁无香韵。 近言远，小言至。

清 贺裳皱水轩词筌：写景之工者，如尹鹗“尽日醉寻春，归来月满身”；李重光“酒恶时拈花蕊嗅”；李易安“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刘潜夫“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皆入神之句。

案：尹鹗词乃醉公子。李重光即李煜，词乃浣溪沙。刘潜夫即刘克庄，词乃清平乐。

【附】

清 王士禛蝶恋花 和漱玉词：凉夜沉沉花漏冻。欹枕无眠，渐觉荒鸡动。此际闲愁郎不共。月移窗罅春寒重。 忆共锦裯无半缝。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往事迢迢徒入梦，银筝断绝连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