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斯特林堡
第一节 斯特林堡病志
一 斯特林堡的原初性格特征
斯特林堡本人已经对其原初性格特征给出了清晰的描述,正如它显示给我们的那样,这种与众不同的情形并没有显露出进行性精神疾病的特征。斯特林堡的经历可能偏离普通人的那些经历,当然,这仅是就它们的进展程度而言的。由于它们的根源潜存于所有人的基本构造之中,所以真正来说,我们将要论及的一些表现形态可能都会被视为歇斯底里。另外,当用“歇斯底里”这个术语的时候,我们不应忘记,每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其实都有歇斯底里的表现。我们对这些特征必须达成某些理解,以便能够掌握斯特林堡后来之所以出现病症的温床。与此同时,由于斯特林堡不同寻常的经历的独一无二性,其精神疾病的特殊形态将变得愈加明显。就我们能了解的情况而言,斯特林堡的歇斯底里天性并没有为其后来的患病提供预兆。类似的特征并不是伴随精神错乱而出现的,它们显然是更加司空见惯的东西。[1]
斯特林堡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极其敏感。他“哭得非常厉害,人们为此给他起了一个特别的绰号。哪怕极小的一点责备都会伤害他的感情;他总是不停地担心自己可能会犯错误”[2]。仅仅因着须得找警察,他就会产生犯罪之感。[3]“他带着惊悚之情进入这个世界,并时常怀着对生活和周遭人们的畏惧之心在世生存。”[4]“他过分依赖于自己在其中发挥过作用的处境,每当重温曾经令他伤心之地,他都会感到一种恐惧。”[5]
这种敏感性致使斯特林堡形成了日益加剧的反应症状。九岁时,青春期意识尚未苏醒,他就喜欢上了教区牧师的女儿,他俩的年龄都是九岁。“他并不想从她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但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装着一个秘密。这令他焦虑不安,痛苦万分,以致他的整个生活都变得暗淡无光了。一天,他在家里取出一把小刀说:‘我要切开我的喉咙。’他的母亲认为这孩子患了病。”[6]——十八岁时,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位女服务员。斯特林堡送给她一首别人所写的充满猥亵情调的诗。那位女服务员辨认出了他的字迹,只说了一句话:“约翰,你太无耻了!”[7]他跑开了,“远离平常走的小路,狂风般地冲进一片树林。……羞愧感使得他丧失了理智,他本能地将树林作为躲藏之地……天已是傍晚。他躺在灌木丛中的一块岩石上,无情地斥责着自己。起先,他只是想假借他人的羽翅让自己出类拔萃,这意味着他已撒了谎。接下来,他对纯洁女孩的美德产生了怀疑。现在,他听到从公园里传来的声音,而且听到人们在呼叫他的名字。那位女孩的声音和他的老师的声音在树林中回响,不过,他并没有去回应……那些呼叫声逐渐停息下来。他继续晕眩地躺在岩石上,屡次重复地念叨自己双重的罪过。黑夜深下来了。灌木丛中一阵沙沙声传来,他感到震惊,猛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起身,走到自己曾坐过的一张条凳旁坐下来,就这样一直待到拂晓。清晨的露水令他直打寒战;他于是起身回家。”[8][9]二十一岁时,他第一次观看自己的一部剧作在舞台上演出。“约翰感到像似触了电。每一根神经都颤动起来,连双膝都在发抖,与此同时眼泪从脸颊滚落下来,他实在太紧张了。他意识到自己的作品并不完美并为此深感羞愧,于是,戏还没有演完他就跑出了剧场。他要崩溃了……一切都很好,除了他的戏剧。他在湖畔徘徊,寻思着淹死自己。”[10]——同一年,他目睹了一位熟人的自杀,这个熟人甚至还不是他的朋友。“目前,约翰无法摆脱死亡想法的困扰;他害怕回到自己的卧室就寝,睡觉时须得有朋友相伴。一次,他在一位朋友家过夜,坚决要求屋子不能黑下来;由于感到无法入睡,他把朋友叫醒了好几次。”[11]
二十四岁时,斯特林堡已开始借钱。他遇到了还债或财产遭没收的压力。他期待中的收入并没有兑现。“他感染了胃热病。在烧得直说胡话的状态下,他的思想始终围绕着一间大房子和一个红印章旋转。天花板上浸渍出的斑点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政府的银行……即使他能够再次起床之后,他仍没有摆脱感冒发烧的困扰,这种病在他身上持续了好多年,一直在消耗着他的力量……”[12]这很可能是疟疾的一种症状,而且短暂的情况会极大地影响发烧的性状和程度。
不久后,他就与一位女管家生活在一起(“模拟三天的婚姻生活”);然而,她很快就被证明是不忠实的。这就使他陷入一阵嫉妒的状态之中。[13]“他走进森林寻找休憩之地,然而,周围的风景已不再能够像以前那样给他带来欢乐……对他来说,大自然是死寂的……他漫不经心地走着,穿过乡间,绕行河畔,跨过草地,步入那片树林,轮廓和色彩开始在眼前交杂、消溶,好像透过泪水看到的迷蒙一片……他的痛苦酵发并放大了他的自我;他须得与邪恶力量作斗争的观念正激发他的反抗意识趋于沸点;他渴望为着对抗自身的命运而战斗。没有再去考虑任何东西,他就从矮树丛中拽出一根长而尖的枝条。在他手中,那根枝条变成了长矛与棍棒。他挥舞着棍棒,披荆斩棘闯入树林的深处,就好像在同一个邪恶的巨人搏斗。他踩踏着毒菌,好像那里有许多侏儒的头骨。他大声地喊叫着,‘嗨!嗨!嗨!’好像一个人偶然遇见了狐狸和狼,他的喊叫声在繁茂多松的树林间回荡。最后,他来到危险而几乎直上直下的断崖边,它就像一堵墙,封堵了他的去路。他用手中的棍棒敲打着,好像在努力将其击倒。然后,他冲上去,徒手扯断那些盘踞的灌木并将其抛入山下。岩石开始出现松动,旋即滚下深渊;他把那些带刺的小树踩在脚下,抽打着它们,直到它们躺在那儿就像似遭到践踏的牧草。在那种狂怒的状态下,他横冲直撞地攀升,直至达到山巅。它们就在那儿:岛屿,以及外边的大海,远到他的视野所及,都尽收眼底。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像只是到了此刻他才恢复了自己的呼吸。然而,在山巅之上矗立着一棵粗壮的松树,依然比他还高。他爬了上去,手中总是擒着那根棍棒,直到爬到宛若马鞍般伸展开来的树顶。他双腿叉开跨立于上……现在,除了天空,已没有任何东西比他再高了。然而,底下则是松林,树挨着树,就像似即将猛攻他的城堡的军队;大海从远处向着他席卷而来,浪连着浪,就像似披着白袍骑在马上的军官指挥下的骑兵部队;乃至更远一点的白色岛屿,石叠着石,就像似一支由战列舰组成的完整的舰队。——过来!他大喊道,随即挥舞起棍棒。数百个一起过来!数千个一起过来!他大喊道。接着,他踢打那高高的木马策其飞奔,同时挥动着木棒。九月的风从海面吹来,太阳已沉入地平线。下面的森林变成了低声喃喃的一大群人。他想要跟他们讲话!……黑夜降临;恐惧压倒了他。于是,跳马回家。——他疯了吗?没有!他是一位诗人,正徜徉在森林中创作诗歌,而不是趴在书桌上写作诗歌。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儿希望自己会成为疯子。他意识到了生命的无意义,这令他不希望再看到它。他宁愿活在自己的幻觉里,就像一个孩子想要相信自己正在恢复健康,因此他就这样地希望着!他可能会疯的想法使得他的良心之痛变得麻木起来,因为一个疯子是不能够承担责任的。他确信自己在山上遭遇的事件是一次精神错乱的发作,最后他就真的这么相信了;那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直到他读到一种心理学的新方法,这种方法才证实他的心智乃是正常的。一个疯子永远不会如此合乎逻辑地看待森林和草地,也不会如此成功而彻底地将它们与内在的自我对应起来,因此,只有像斯特林堡这样的人,他的经历才能够为其成功地创作一首诗提供素材,假如再安排得好一点儿的话,那么写在纸上的诗看起来就会显得相当不错了。无可否认,一个疯子本该看到隐藏在树后的敌人,而不是他感觉到的敌人;请注意,人要提防的是那些真正名副其实的敌人和凶手。他或许也会像现实中的人一样看到那些敌人,不过,丧失的记忆则不可能使其看到的东西与真实发生的东西相一致。他本该看到黑人和霍屯督人(Hottentots),换言之,他本该看到那些与现实没有任何逻辑关联的形象,而且这些形象本该具有现实中人的形状,而冷杉树却从未向他呈现出这般的外形。可以说,斯特林堡只是在作诗,仅此而已。”[14]
斯特林堡自己后来的想法确实是正确的。他并没有患精神疾病,而且他自己还提及了某些呈示出不同于真正的精神病的事情。然而,整个事件的真正特征是,他自己情愿表现出狂态,这种自我操控的狂态纯粹指向半是构想(half-conceived)的目标。有几次,他曾讲述他需要把自己看成一个有趣的人[15],或者——所有这一切都或多或少具有相关性——他具有自我折磨的倾向,从青少年早期开始,这种倾向就已经存在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腼腆害羞、缄默少语——“当分发好东西的时候,他远远地躲在后面,而且,他对这种被忽视的处境十分沉迷。”[16]“他也被一阵阵突然袭来的自我折磨所困扰。譬如,他宁愿缺席一顿已经邀好的午餐,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忍着饥饿,一直到晚上。”[17]
据斯特林堡自己说,他因其特定的自我中心特征而做出紧张反应的最后一个例子发生在二十六岁时。他爱上了一位已婚的女人(他未来的妻子),当时,已有必要离开斯德哥尔摩(Stockholm,他俩已在那里同居),然而,一到船上,他就陷入不安之中。“完全无望的现实闯入了我的大脑……我的大脑在高压之下狂热地运转:每分钟就会塞入上千种想法;受到压抑的记忆一齐涌回我的脑际,相互间推来撞去。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痛苦在袭击着我,就像牙疼那样的感觉,然而我却不能够将其确定下来或者描述出来。轮船启航离岸越远,这紧张就越厉害……我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正在离开甲板,而且,孤独正以一种对所有的事物都感到莫名的恐惧袭裹着我。”——他询问自己:“强迫你离开的东西是什么呢?假如你返回的话,谁会有权利批评你的行为?……没有人!可是呢!……羞愧,荒谬,我的荣誉!不,不,我必须放弃一切希望!另外,这艘船在到达勒阿弗尔(Le Havre)之前不会停泊靠岸。因此,要充满勇气往前走。”旅程计划的是十天。他像是服用了麻醉药,迷迷糊糊地睡着。“当我醒来时,我连一个梦也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被一个固执的想法纠缠着,好像它在我的梦中就已经暗示给我了:让我再看一次男爵夫人吧,否则我就要发疯了。”他打了个寒战,从睡榻上跳起来。外面的风景于他是陌生的:散落的岛屿和石块堆积的海岸。接着,他知道的一个度假小镇映入了视野,一艘向导船在靠近,发动机停止运转。“我像只老虎一样跳过台阶,跑进桥楼,直面船长断然地要求:——马上让我下船,不然我就要发疯了……五分钟后,我上了那艘向导船……假如需要,我会显出又瞎又聋的样子,并很欣赏这种非凡的能力。我已踏上回旅馆的路,并不去注意那些可能会伤害我自尊心的事物:我既没有去注意来自领航员们的扫视,他们可能已经觉察到我的秘密;我也没有去注意来自搬运我行李的那个人的小声的议论……我是否疯了?我恰好在当时当地感到了危险的迫近才不得不离开轮船的吗?……我对自己一生中遇到的相似事件进行了分析。”他在这里又一次描述了已经提及的某些事情。“我得出的结论是:我当时至少在遭受短暂的疯狂的痛苦。我该做些什么呢?”转告实情,还是撒谎?[18]“我想在森林中找到一个藏身之地,我可以在那里摆脱监视和死亡,就像一头感受死期步步逼近的野兽……我纵身冲入茂密的森林。风在树木间吼叫,树木越大,发出的吼叫声就越低沉。在绝望的极点,我被痛苦折磨着。于是,我大声呼叫,泪水同时从双眼涌了出来。我继续行进,就像一只发情的麋鹿,踩踏着毒菌和蘑菇,把小松树连根拔起来,踢打周遭的大树。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周身涌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欲望;一种渴望再次见到她的无限情欲战胜了我……现在,这一切都完结了,我只想去死,因为,没有她,我根本无法活着!不过,通过感染肺炎或类似的病,我想以疯子的狡猾死得体面一些:因此我宁愿卧病在床几个星期,能够再看她一次,与她道个别,吻吻她的手。”他走到岸边。“我十分当心地提醒自己不要把这个阴险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我裸着身子;我把衣服藏在一丛赤杨木下,把手表放进中空的石头洞中。已是十月时节,风粗烈地刮着,水几近于冰点。”他一头栽进水里,游向远海的深处;开始感到疲累之际,他返身游回海岸。他蜷身蹲坐在一块直接暴露于风中的岩石上,又湿又冷。“最后,我确信自己做的已够了,于是匆忙穿好衣服。”——接着,他给那位男爵夫人发了一封电报,然后躺到床上等待疾病的到来。然而,他并没有得病。不过,男爵和男爵夫人还是来了。他已经取得了胜利。[19]
从青少年早期开始,斯特林堡就已断断续续地显示出一种精神瞬间不正常的状态,即阶段性地出现大起大落的情况。二十三岁在乌普萨拉(Uppsala)时,他“讨厌这种省城生活,在那里,他一开始就感到不自在”。“他的心灵极其敏感,时常处在一种解体的状态,就像烟一样飘浮不定。这个灰暗肮脏的城市使他备受折磨,周围的事物也使他备感苦恼。”“他思忖着自身,就像所有惯于自我反省的人一样,他得出的结论是:他一定是精神失常了。有什么要做的事呢?如果那些事应该把他锁闭起来,他确实会变得精神错乱。他对此确信不疑,并且认为较好的做法也许就是抢先采取行动以避免精神错乱的发生。他记起曾经有人当面谈及乡下一个私人开设的精神病院,于是就给院长致函”,那位院长终于缓解了他的病痛。[20]此时此刻,我们已难以在内源性决定能力与应激性累积作用之间画出一条界限。
二十岁时,斯特林堡第一次对自己的创作能力有了切身的感受。作为演员登台演出的失败令他心生厌恶,他便思忖起如何能够帮助自己的问题来。“躺下来的时候,他感到周身异常兴奋;在这种狂热的状态期间,他的大脑忙乱地运转着,试图把过往的记忆梳理出个头绪,以便消除某些东西并添加其他某些东西。新的人物随之涌进脑际;当这些人物变得活跃起来时,他看到了他们的形象,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好像正在舞台上演戏。几个小时后,他就在脑海里创作出了一部完整的两幕喜剧。换言之,如果说‘努力’是用于描述这种状态的恰切术语的话,那么这种努力既是痛苦的,也是可以带来感官满足的;就这种努力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蓦然间得到领悟的,对他来说既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任何紧张。”[21]
斯特林堡的一个性格特征是格外明显的:非常敏感的自我意识,对任何压力的过度反应,与此同时,优柔寡断,变化无常。他一方面显得温和、顺从,易受各种处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却又显得盲信而倔强。他时常忧虑自己与他人——既包括优越于他的人,也包括不如他的人——的关系情况。他渴望引起人们的关注,却又总是因着怨憎而准备退回其自身。以斯特林堡的诚实品性,他对这些特征不可能不进行辨识与描述。
“他秉具这样一种意志,这意志致使他时断时续地投入工作,然而又让他陷入狂热之中。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筹划:他是一位相信自己坏命运的宿命论者,然而又怀着希望欲求一切事物。他在父母家里时冷若冰霜,然而又表现得温柔体贴乃至流露出一定程度的多愁善感之情;他能够脱下自己的外套送给一个穷人,也能够为一种不公正的状况流下眼泪。”[22]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性格中既有雄心勃勃的一面,又有优柔寡断的一面;需要某物之时不顾及他人,不需要某物之时则显得温和顺从;拥有强大的自信,却又伴有深深的不满足感;头脑时而清醒,时而又陷入非理性之中;态度时而坚冷如冰,时而又柔和似水。”[23]他的自我诊断结果是“双重性格”。由于可理解的一切事物都具有双重性,所以这种特征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但是,在下述情形下,这种双重特征就会变得愈加极端明显起来——当差异悬殊的因素碰到较低程度的调和能力时,某种无关紧要的欲求就会来塑造一个人自身的生命。这时,各种突如其来的念头就易于闯入脑际,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差异性因素在他的脑海里与现实生活中都被毫无保留地容纳下来,然而没有迹象表明他对富有内在关联并合乎逻辑发展的断言具有强烈的意识。斯特林堡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他易于被瞬间涌现的那些念想感动得激情澎湃。对于这种激情,他只是通过拒绝来加以平抑。这就为他缘何会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事许多种职业提供了解释。没有人能够让他感到满意。他做过学生、教师、记者、图书管理员、医师助理和演员。不管瞬间的满足如何,他那觅寻着的心灵却从未能够找到实现人生的答案。周围的人们之所以会批评他,就是因为他的变化无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同时意识到寻求成功、克服困难、树立雄心壮志的积极价值。他对各门科学的癖好是百科全书式的。任何事情都能引起他的热情,每件事情也都遭到了他的质疑。这样的生命并不喜欢固守一隅、忠贞不渝与连贯如一;由于斯特林堡的这些缺点,他甚至没有忍耐的秉性。行动一个接着一个;住所变动不居;想法来了又去。很少有“固定的观念” 作为其思考与创造的对象贯穿于他的一生——只是到了晚年,下述问题才格外显而易见起来:当然有婚姻与性的问题,另外还有权力的问题、压迫与支配的问题、相互折磨与阴谋诡计的问题。斯特林堡的个人经验是他思考这些问题的基础。他的性欲以及他对认可与地位的渴望,在形成其个性的过程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此后,在他罹患精神疾病的时候,这些因素就作为嫉妒狂情结与受害狂情结的组成部分再次呈现出来。不过,目前要讨论所有这一切为时尚早。寻索持续变化期间的真实情况,他呈现出了两种典型的样态:渴望中毒带来的迷醉与一门心思想做演员产生的陶醉。前者导致了酒精中毒,不过他很快也就形成一种恐惧酒精的心理,可以说这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影响。最后,酒精在他的生命中已不再占有支配地位。他曾谈及自己想成为一名演员的欲望:“那或许是一种文化上的渴望,一种自我扩张的渴望,渴望着使自身志得意满,并与其他更杰出的虚构人物保持一致。”写作最终取代了渴望演戏的位置。斯特林堡后来反复思考了他起初将演员与诗人这两种角色混为一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