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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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恋爱故事

故事其实很简单,只是周兵太有说故事的天分了,简单的故事从他带着烟雾的嘴里出来,就有滋有味了。

周兵说,故事的发生得有个季节,我就把它安排在春天吧。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所有动物都发情了。哈,那真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季节。

那天,有个和我一样的大兵却倒霉了。他姓什么?别管他,就叫大兵吧。那天,他在吃了一碗街头小摊的麻辣面,肚子就稀里哗啦造反了。他跑了几趟厕所,便面黄肌瘦地躺下不动了。他住进了部队医院,输了两天的液,精神才有些恢复。那两天,他憋得难受极了,躺在福尔马林气味浓重的屋子内,窗外却是五颜六色的春天,鸟虫的鸣叫使他的心慌乱极了。

那时,大兵不大,心脏还是棵没有成熟的青桃子,他的眼睛早就在窗外晃动了。眼睛就跟着那些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的鸟飞了,忽儿站在高高的枝头,忽儿又飞到地上看着草丛中爬来跳去的小虫。

他发现了一个鸟窝。那鸟窝是用树叶串起来做成的,不仔细瞧还真难发现。他是追着一只绿色羽翅小鸟飞时,发现的。那鸟儿在那团树叶丛中飞上飞下,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偷偷爬下了床,走出了屋子。朝医生办公室看看。那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影。他就快速地出了门,像个猴子。他站在树下,学了几声鸟叫。树上鸟的跟着他叫了几声,他就兴奋了,就想爬上树去看看。

他爬上了一个树杈时,才发现那鸟窝戳得太高了,悬在一根细细的枝头上。他不可能爬上去,除非他变成一只小鸟。他就坐在树杈上,望着鸟窝学鸟叫,与那只奇怪的鸟一唱一和,心里痛快极了。

瞿瞿瞿瞿瞿,瞿瞿……

他学了几声鸟后,却有人声在回答他:“喂,喂喂,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呀?”

他扶着树干不敢动了。他想自己不动,没人会发现他的。树底下却有人很厉害的喊叫:“喂,下来。你怎么爬那么高去了!下来!”

他歪着头,却看不见底下的人,就笑着说:“你别喊叫好不好。我想下来,这么高,没有楼梯怎么下来呀!”

下面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等一会儿。听着,等一会儿,别动哟!”

大兵便伏在树上等了。其实,这么高的树他抱着树干一滑就下来了。他是心里有怨气,鸟窝没掏到,却让下面的那个人喝住了。那人的声音很脆,他看不见,知道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想逗着玩。

“来了,你抓紧它!”树下伸上来一个长长的竹竿,把他逗乐了。“喂,你是叫我把鸟窝挑下来吧!”下面说:“别闹了,快扶着竹竿下来。等一会儿,院长看见了,你不受处分才怪!”

他抱着竹竿哗的滑了下来,拾起地上的军帽戴上,看着她,脸颊烫烫的。

“是你哟!昨天还在打吊针,今天就飞到树上去淘气了。”她脸涌上了一层红,又唰地白了,一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大兵,有些冷。

大兵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树上的空气太好了,吸几口身体就恢复很快。”

那是个很秀气的女孩子,头发尖有些黄,耳朵上穿了个洞,大约当兵前戴过耳环的。鼻梁挺直的,嘴唇有些厚,让男人看着就有想法的那种。她说话的声变得又细又低,很温柔的:“快睡到你床铺上去,我等会儿要来给你们打针了。”

大兵摸摸屁股,叫了声天呀,说:“轻一点,我从小就怕医生手中的那根长长的针头。”

她看着他捣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脸红红的说:“你再不听话,我要把你的屁股打肿。”

大兵回到床铺上,把她的那句话想了很久。想着想着,就爱上她了。下午,她来打针时,他死死提着裤子,坚决不让屁股露出来。她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去把医生和护士长全叫来了。他说,只要她不来这个病房,他就同意露出屁股打针。

当然,针还得打,病也得好。第二天,他就要出院了。那夜里,他正在整理东西时,她来了,嘴里嚼着一块薄荷味很浓的泡泡糖。她对他说:“喂,要走了?”他说:“不走,我只好住进停尸房里去了。”她哧咕哧咕咬着糖,说:“今天晚上我求你件事,你得答应我。”他说:“只要别来让我脱裤子打针。”她咕地笑了,脸又涨红了,说:“我求你帮我个忙。”不用他问,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你帮我爬上那棵有鸟窝的树。”

他有些奇怪了,这么个秀秀气气,眼睛和脸颊上似乎流淌着一首软软的抒情歌的小姑娘,竟然想爬上那棵树。她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说:“你帮不帮我?我都帮你爬下了树,你也帮我上那棵树。”

大兵呆傻了,他不知道这个平时稳重得有些冰冷的女护士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在怀疑他又犯了戒吧,就嗫嚅地说:“我再没爬过树了。”

她笑了,脸色艳艳的像花似的,说:“今天你就再爬一次,我俩一起爬。”

他还在犯傻,说:“你在开玩笑?”

她说:“我是认真的。”

他与她就来到了那棵树下,抬头望望,树尖上戳的那个鸟窝还在微风中摇晃,隐隐听见幼鸟的吵闹。他蹲下身子,说:“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吧。”她踩了上去,在他渐渐升高时,又忍不住咕咕笑起来。他扶着她的腿,说:“别笑,摔下来我可不管了。”

她没笑了,伸长手抓紧斜长的枝丫,脚在他肩膀上一用力,竟然爬上了那个树杈,坐在那里朝大兵招手。大兵也爬了上去,坐在她的身旁,抬头望着天空。很晴的夜空是深蓝色的,衬得很少的几朵云白得晃眼。弯弯的月却像细笔蘸上淡淡的亮色,随意勾了那么一笔,看起来像是条会扭来扭去的线虫。风带着青嫩的树叶味,甜甜的有些醉人。她摘下了军帽,理了理蓬乱的头发,黑油油的披在肩上,也为这纯净的夜空激动了,挺着高高的胸脯喘息着。她说,她真想尖叫一声,让所有紧闭的门窗都大大的开着。

大兵瞧着她,像瞧一只刚发现的稀有动物,说:“你像是个中学生。我读中学时的那些妹妹们,就是这么样的。她们激动起来,就会什么也不顾的大喊大叫。”

她说:“我中学还没毕业,我老爸就把我送到了部队。他老人家是打过仗的军人,就认为这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就是当军人。我哥哥打越南时,死在谅山。他连泪都没洒一把,说军人就该这样,马皮裹尸是最好的归属。他向哥哥的遗像行了个军礼后,便说我读了中学,也把我也送到部队。他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当个服装设计师。”

大兵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靠那么近,心就成了悬在树上的一片叶子,风一吹都在摇晃。他默默地感受女孩子越来越暖和的身子,清淡的带点花瓣香味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快醉了。她问他是怎么来当兵的,他说没什么说的,他父亲也是军人,说男儿汉不当兵就永远长不大。

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你当了兵,也长不大!”

他们坐在树杈上,靠得很紧。心里没有刚开始时那么慌乱了,纯净的天突然出现了深深浅浅的星子,好像一些夜间开放的花。大兵看一眼仍然在顶上摇晃的鸟窝,说:“我们是鸟就好了。”

她说:“我就是一只鸟。我梦见过自己像鸟儿一样地飞,忽儿很高,忽儿又贴着地皮迅速地擦过,好玩极了。”

他说:“我们是鸟,就可以在这棵树顶做个窝。”

她说:“我想把窝做在海边的悬崖上,我喜欢大海。”

他说:“我想,我们肯定会有一大窝小鸟。”

头顶的小鸟仍在叽叽喳喳的吵。他感觉到她的身子靠得更紧了,听着小鸟的叫声时,头低下来靠着他的肩膀,脸在夜色中平静得像是梦。他俩什么也没说了,紧紧地靠着,听鸟鸣,看星子,也听见了对方的心跳。

过了很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天呀,我怎么忘了。十点半了吧,我该去发药了。”

大兵真想永远就这样待下去,可她侧着身子准备朝下爬了。他就拉住她,说他先下去,好扶着她慢慢下来。大兵抱着树干唰地滑了下去,她看呆了,说:“你小子骗了我。那天,你让我找了好久的梯子。”他就笑,什么也不说,搀扶着她的腿,说:“跳吧,我能接住你。”

她跳了,他抱着她的身子滚在了露水浇湿了的草叶上。他的嘴唇粘住了她的脸她的嘴唇,只一会儿,又闪电般的离开了。那短短的一瞬,给他们留下了永远也抹不掉的异样感觉。他俩坐在地上互相看看,又抬头看看头顶的大树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笑得特别痛快。他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他们回了病房,他又躺在床铺上做病人,她穿上了白大褂又是个冷峻的女护士。

他们就在军营这个纪律十分严厉的地方,偷偷地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