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陶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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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关于那本书

在陶依的梦境世界,每个人生命的起点并不是婴儿时期,生命的起点是随机的。有的人一出现于梦境就已经是中年人了,而有的人一出现就是老年人,有的人则是青年人或少儿,不过没有婴儿。因为在梦境里,所有的人都是相对独立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如果存在婴儿,婴儿是无法得到他人的精心照顾的,而且婴儿又不能照顾自己,所以在梦境里并没有婴儿的出现。虽然“出生”时的年龄不同,但是所有存在于陶依的梦境里的人都是同一天“出生”的,他们不仅会同一天“出生”,还会在同一天离开——在他们的造梦者离世的那一天,他们也会随着造梦者一起离开。这就是梦境世界。

梦境居民的每一天都很安逸,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按照剧本演戏。只要定期参演,他们就会得到一定的收入。而且他们的收入很丰厚,即使几个月不出演,也不用担心没有存款,所以钱从不是梦境居民需要考虑的。他们每天想的最多的是如何能把剧本中的人物形象演的出神入化并且一条过,其次就是吃什么。

对于这样的生活每个人的看法不同——绝大部分的人是行动和言语中都选择安于现状,接受当下的生活,没有剧本的时候就待在家里,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安稳,即使每一天都充满了无聊;而有些人会选择抱怨这样的生活,他们的每一天都活在埋怨中,想要去改变这样的生活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发发牢骚或者借酒浇愁。不过这些想法都是很久以前的思想了,那是在梦境刚开始形成的时候。

那时候造梦者,也就是陶依的潜意识,绘制的剧本内容很单一,而且剧本出现的概率也很小,导致梦境居民怠慢工作,总是“被迫上班”。后来陶依的梦越来越复杂了,也更加有趣了,越来越多的梦境居民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甚至剧本演完后,他们还会“复盘”,还会走在路上和一起演出过的人畅谈剧本。人们的生活相互间也渐渐有了联系,不再只是单一的个体了,其中也包括程优优。程优优也经常和街上相遇的人聊起对角色的一些看法,也和别人一样喜欢上了造梦者陶依。只是再后来她在图书馆偶然发现了那本书,让她得知了能出去的方法,让她唤醒了曾经抱怨生活的那段回忆,所以程优优才会让自己讨厌陶依,才会想夺走陶依的生命,给自己一次出去的机会。

因为程优优真的太想离开梦境了,以至于她没有发现那本书中能让她逃离梦境的方法的漏洞——如果陶依死了,所有的梦境居民都要陪葬,怎么可能用陶依的离开换来程优优的“成功逃脱”呢?

不仅程优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南维也没注意到这个漏洞。而南维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个漏洞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想离开梦境,也就只是草草看过那个逃离梦境的方法,并没有深加思考。

其实最开始那本书里是没有杀害陶依的方法的。撰写那本书的是陶依的潜意识,梦境图书馆里所有的书的存在与否都是陶依的潜意识控制的。陶依的潜意识里并没有伤害陶依的想法。那么,那本书最后几页的用于逃出梦境的方法到底是谁写的呢?

其实第一个发现那本书的人不是南维,是一个叫做白江的人。白江和程优优一样,也是一个天天抱怨生活的人。有一天,白江的心情很糟糕,他实在受够了梦境里百无聊赖的生活。他喝了酒,拿着空酒瓶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碰巧来到了图书馆门口。他走了进去,浏览着书架上每一本书的名字,这时他发现了那本没有名字的书。白江停下脚步,拿起那本书,翻开了。看过几页后,他察觉到那是一本能操控梦境的书。可是于他而言“操控梦境”并不具有诱惑力,篡改书籍、发泄情绪的诱惑更大一些。于是他找来一支笔,在那本书最后几页的空白处编了一个逃离梦境的方法。而那本书的字体本就像是手写的,而且书的后几页也像特地留给白江“瞎写”的空间一样,正好有几页白纸。如果不仔细对照字迹确实无法发现那个方法是假的。因为白江的酒后乱写,也就有了后来南维和程优优看到的那个方法。

其实在白江发泄完的第二天,他的酒醒了,他也后悔了,他又去了图书馆,准备把写过的内容毁掉,结果到图书馆的白江却发现书不见了。白江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那本书,他以为是自己酒后出现了幻觉,其实本就没有那本书,于是他不再寻找,转身回家了,这件事也被他抛之脑后。事实上,是第二天一早南维先他一步去了图书馆,发现了那本书。南维本想把那本书公之于众,让更多人掌握控制梦境的方法,可是在看过那本书最后几页的逃出梦境的残忍方法后,南维觉得越少人知道那个方法越好,保险起见,南维把书藏了起来。南维前脚刚走,白江后脚就到了。所以,白江无论如何翻找也没有看到那本书。可是在几年后,那本书又再次被发现了,这次看到书的人是程优优。程优优急切想改变当下的生活,所以她实施了书上的一些方法,这就有了南维临时接到剧本得知陶依在大楼里遇到危险的消息的事,也有了陶依被强行拽入梦境的事。发现书上运用过的方法可行后,程优优自然而然认为最后的那个逃出梦境的方法也可行。

发现了程优优的计划,南维终于决定放手了。这么多年的坚持,在每一个没有陶依的夜晚的思念,终是沦为了一个又一个笑话。在这“最后一夜”,南维又再度想起第一次见到陶依的那个春节——万家灯火通明,他的世界也从那一天起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