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流奇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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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访

调查方案从蒙州市内的大型钟表行开始,这类表行一般经营一手或二手的钟表珠宝生意和维修服务。另一个方案是调查民营性质的钟表维修,这类型店面规模比较小,业务范围鱼龙混杂,不少民营小店实际上都是复合型经营,在蒙州市内当时有若干家,数量相当庞大。阿一和谭也都觉得仅凭静电数据显露出来的表带轮廓,两个方案都是在大海捞针。

谭也一边看着当天的早报,一边习惯性地释放着自己的悲观主义:“如果凶手动手能力强,可能靠自己就能修好手表。希望今天能有所收获吧。”

两人坐在老式公交车上,阿一抱着科学家做实验的心态安慰谭也:“来都来了,顺其自然吧。”她将手里攒着的公交车票根小心地收藏进自己的兜里,九零年代的公交车还是人工售票,这让她感到十分新奇。接下来的路程,阿一的注意力完全被窗外的景象吸引,她观赏着路边复古的城市风貌,这个她出生前就存在的世界,对她来说到处都充满了新鲜感。

谭也倒是佩服起阿一的心态:“哈哈,你这个样子啊,挺像来旅游的。”

“一看就是老警察了,这严重的职业病……。”阿一猛然发现自己声音分贝太大了,刻意降低了音量,歪着脑袋藏在报纸后面,小声对着谭也嘟囔:“我觉得吧,尸体又是装双肩包,又是装编织袋,还有装手拎包,这么多大包小包,说不定凶手最近正好准备去旅游。”说完,阿一继续歪头看着窗外。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站了。二人下车步行,很快就来到一家钟表行——华西钟表珠宝,这是市中心内最大的一家钟表行。阿一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静电痕迹的截图打印件。

谭也低头对阿一小声说道:“咳咳,我觉得还是需要低调一点,毕竟这是暗中调查。这附近可能有警察或便衣,一会儿被拦下来了不好办。”阿一点头,默默将图片塞了回去:“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父女?”

谭也懵圈了:“啥?什么父女?叫哥~”

“哥哥会陪妹妹来钟表行?干嘛呢?”

“旅游呗。”

“好的,哥~!”

“走!”快速接受了新设定的二人,泰然自若地走进钟表行。

城市的另一头,成泉在四民巷附近执行自己的调查方案。卷宗里记载,在法证科技尚未发达的96年,此案立案侦查后的三个月,蒙州市警方不仅在蒙州大学内设立了专案组,甚至住在了学校附近。蒙州大学范围之外也几乎倾尽所有警力在蒙大周边所有住宅、商业区进行过一轮又一轮的地毯式搜查,深度遍及每个家庭,每个商铺,尤其是厨房,后院,浴室都进行过重点勘查,整个调查阶段持续了121天。

成泉想趁着下午大部分的居民都在上班上学时开始自己的调查,尤其是后院那些在近期看上去松过土或重新翻修痕迹的地方。另外,为了不引起附近巡逻的警察以及便衣的怀疑,成泉回到了小学生的身份,以孩子的身体,大人的头脑在四民巷的居民楼间佯装“玩耍”。

他一边在巷子里找线索,一边心里琢磨着。假设凶手当年被警方盘查,那么他一定具有反侦查意识,及时清理现场或借由同伙包庇制造不在场证明,因而成功地摆脱嫌疑。假设凶手犯案后就离开本市或者单纯只是运气好躲过了警方的摸查,那么就是有同伙负责完成善后。而他以前从谭也那里听来的,刑侦领域有一种说法,侦破“热案”黄金期是案发的三天之内,即72小时。这个案子若从抛尸日开始计算侦破时间,那么今天可能就是黄金期的最后一天。

四民巷在这一带老巷区里占地面积最广,人口最密集。它的历史起于晋代,唐代时期建造完毕,2000年后这一带已经被划定为历史文化街区,成了旅游景点。96年的这里还是普通百姓的住宅,尤其是一排排老巷子都自带的后院,单元里的居民有的种花种菜,有的养鸡养鸭。1月份的时间由于临近中国新年,偶尔还能在比较大的院子里见到几头猪。粪便等各类排泄物直接用来灌溉自家的植被和菜园,因此,经过各家后院时,就能闻到空气中悠悠飘荡着各种复杂的“骚气”。成泉的脑内推理是凶手得有适合分尸或藏尸的条件的场所,最有可能的是埋在院子里,其上用人类或动物的排泄物浇灌,或许可以躲避警犬的搜查。

这次调查比上次顺利得多,这个年代家家户户大多不富裕,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邻里之间也没有那么强的防备心理,一个儿童在各家后院里来回跳跃玩耍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怀疑。偶尔遇到一个脾气大点的,也就是被教训两句,然后轰走。

路过一户人家,成泉无意看了一眼屋里墙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刻,四点半五点之后,大部分上班的人可能就要陆续回到家中了。成泉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完整查看完这一带的院子还需要花上一个多钟头,心里正想着要来不及时,他的脚下突然一滑,一个后仰,四脚朝天地栽在院子里的一块土砖上。

“疼……。”他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抬起一只手,手上沾着黏黏的冰冰的不明液体,凑近一闻散发着作恶地腥骚气:“呃……。”这大概是用了羊尿或多种排泄混合物撒在地板砖上了,由于天冷地面温度很低,这些恶心的不明固液混合物在地砖表面稍稍结冰后,结合带着坡度的路面,人踩上去就像踩在积了雪的大理石那般,不滑倒那一定是脚底板长了钢钉。成泉站了起来,小心地挪动到比较安全的位置。接着前后打量了全身,不止手,衣服裤子上全沾着那种东西,使他整个人腥臭无比。

成泉打开院子角落的水龙头,借着冰凉的流水镇定着手部的擦伤。沁骨的冰凉让他有点清醒过来,他回头看着刚刚摔倒的地方。那里的地砖看上去是新砌的,回忆自己刚踩上去时,明显体感下面的土还有点松,从附近的杂草来看,也能佐证自己的猜想。路面砖头上已经结冰的排泄混合物的面积太大了,也不像是随手撒出来的,有没有可能是人为刻意浇上去的呢?院子另一侧有一排晾衣架,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而衣架上面空空如也,收起来了?还是这户人家出门远行了?

种种迹象让成泉越想越奇怪,他好奇地踮起脚尖,从窗子一角翻起的报纸缝隙处往这户人家的屋内巡视。此时家里没人,但从家具和各种摆设来看,这户人家生活水平一般,家庭条件比较简朴,家具看着都很老旧。残破的书桌上放着一排高中课本和高考提纲,几本书之间插着几个牛皮信封,桌上也摆了几张旧牛皮信封,还能看到信封上邮票处被剪去的痕迹。旁边还摆着一个老式饭盒,饭盒上左侧架着一只镊子。可以判断出这户人家有人还在读书,还有收集邮票的爱好。

因为缝隙太窄,信息收集到此为止。成泉正掏兜抄下门牌号并记录下发现的疑点时,回头下楼梯时,他的余光猛然留意到墙角窥探他的半个人脸,成泉被那人吓了一跳。

“呦,小鬼,贼溜溜地干什么呢?!”成泉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头戴绿色棉帽的大爷,正两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外墙冲成泉问话。

“呃…我没有…”成泉小声嘟囔着走下台阶,毕竟“做贼心虚”,刚才的鞋底没来得及清理的他的脚下又是一滑,扑通一声,再次四仰八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哎呦喂……”旧伤未愈,又患新伤。

“小心点丫!!”大爷看了一眼地上的砖头,说:“哦,是这块地滑。我想起来了,今天早晨,这户人家的儿子也在这儿摔了一跤,把那孩子的癫痫摔出来了。动劲闹挺大,原地挣扎了半天,她母亲不知道怎么处理,急得当场嗷嗷叫。”

“那后来呢?”成泉看大爷是个知情人,像小孩子那样好奇地发问。

“后来送去市中心医院。怎么你是来找人的?”接着大爷看着成泉邋遢的一身,说:“疼吗?还能动不?”

“不找人,我就是路过。爷爷,您有创可贴吗?我这里磕破皮了。”成泉坐在地上,缓缓举起受伤的手掌给大爷看,他的手掌后侧被地面蹭下来一层皮,揦出来一条条的血口子,好在没留多少血。大爷握着他的手,查看伤势:“嗯,应该没啥大碍,可能需要消毒,我带你去处理下伤口。”话毕,大爷抬手招呼成泉跟他过来。成泉问大爷:“去哪儿啊?”

城市的另一头,华西钟表行里,谭也和阿一佯装成兄妹在柜台前查看着柜子里展示的各种手表。“哥~,你觉得这块表怎么样?”阿一指着玻璃柜里的一块表,她的声音吸引来销售员的注意。“额……我看一般吧,不觉得跟我手上的这块有点像吗?”谭也装腔作势地回应了一句。

“你好,请问您爱人需要什么款式,我可以帮您推荐。”销售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们不是情侣,我是他妹,这是我哥。”谭也尴尬地站在阿一边上,连忙点头。

“哦~”销售反应挺快,马上改了口:“这位先生想买手表,是吗?”

谭也扫了一眼柜台里的手表:“对,不过目前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心仪的。诶,你有什么特别一点的款式可以推荐给我吗?”

“这个啊……看您喜欢哪种款式了?”店员熟练地从柜台里拿了两块造型不同的表出来:“您看,哪块更喜欢?喜欢可以试戴一下。”

谭也默不作声,拿起手表,放在手腕上,仔细观察起来。从表盘检查到表带,看到表链的款式和造型,他在心中默默地摇摇头,把两块都放了下来。

“我再给您推荐别的款式?”店员准备去其他表柜拿别的款式。

“不是,我前几天看到过一款手表,它的表带设计很特别,让我印象深刻,因为表盘嘛,其实大同小异的。”销售听着谭也的话连连点头,机灵地回应道:“是皮质表带?还是钢制表带?我们这里什么款式都有,可以说是本市最全的一家钟表行了。”

“上礼拜坐火车,在餐车上看到一位乘客戴的,我就记住了样子。对了,你这里有纸和笔吗?我形容不出来,我可以画一下。”

“没问题,给您。”店员从下方柜子掏出纸笔,递给谭也。谭也接过纸笔,凭借静电痕迹的回忆画出了表带的局部,然后展示给销售:“回忆里大概这个样子啊,你能知道是什么表吗?”

“这个......有点抽象了啊……这钢制表带在店里不说几百几千款……我也不太确定……。我帮你问问同事们。”店员接过谭也的画稿,皱着眉头再次端详了一会儿,接着跟他的几个同事询问了一下,最后拿着谭也的画稿与店长沟通。

不一会儿,店长微笑地朝谭也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呢,这是一块进口表,我们店里没有现货。”

“进口表,你怎么能一眼确定的?”

“它是J牌手表,瑞士原产,很少见。”

“J牌?你从哪个细节确定的?”阿一和谭也欣喜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做这一行,对于这么特别的款式肯定是过目不忘的。只有J牌的钢制表带会有这个造型,这是这个品牌的专利设计。”店长蹲下身子,从柜子里翻出一本腕表图鉴的精装册,翻到其中一页,展示给二人:“您们请看,我这里只有图册。这款我们店目前没有现货的,想要的话可以留联系方式,付个订金,但是可能需要等几个月……。”

谭也问:“这里还有哪家店能买到?别家钟表店会进吗?”

阿一补了一句:“嗯,店长,我们今晚就赶火车离开了。”

店长来回打量着谭也:“先生,J牌表价格不菲的,我们这里进了也没有顾客买。”接着,店长降低语速低语道:“据我所知,其他表店也都是没有现货的,我们店算当地比较大的钟表行了。去再大一点的城市问一下应该有的,比如上滨市……”

“这样啊……。”谭也有点失望,看着阿一。

“画册……请问我们可以拍张照吗?”阿一一只手指着图册,另一只手顺势摸了一把口袋,做出一个准备掏手机的动作,摸了一把空,阿一的表情顿时一阵尴尬。她又忘了这个年代不仅没有智能手机,即便用上大哥大也是没有拍照功能的。

“当然了,图册放在台子上,你们拍。”店长热情回应着二人的需求。

谭也看到了阿一的破绽迅速反应了过来:“你这脑子,相机在我这儿呢!”谭也心里其实有点想笑,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老式相机,拍下了手表图册上的照片。

“这个册子还给你们了,谢谢您的热情介绍。”

“嗯……哥~我们走吧!谢谢店长!我们走了,再见!”

“不客气,期待您们二位下次光临!”

今天想不到还是有点收获的,二人默默藏起心中的喜悦,大步离开华西钟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