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归墟烟火

晨雾未散时，牛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起檐角铜铃。王林坐在茶馆二楼，望着街市上挑担叫卖的货郎，手中茶盏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眉眼。这里是南疆边陲的归墟镇，三界交汇处的混沌之地，连时光都比别处流淌得慢些。

“客官，新炒的松子。“店小二端上青瓷小碟，目光扫过他腰间青铜断剑时缩了缩脖子。

王林捻起一粒松子，壳上天然纹路竟是微缩的星图。他指尖稍一用力，松仁迸裂的脆响中，听见墨尘的传音：“西南三百里，有苏姑娘的气息。“

窗外忽起喧哗。卖花少女的竹篮被撞翻，绯色海棠撒了满地。路过的玄衣修士驻足，弯腰拾花时袖口露出半截血色刺青——正是阴傀宗的标记。

酉时三刻，墟市华灯初上。王林走过贩卖妖兽内丹的摊位，青铜面具下金纹暗涌。卖镜老妪的琉璃镜中，映出他身后七道鬼祟人影。

“公子，照心镜要不要？“老妪咧嘴露出黑齿，“能看见最挂念之人。“

镜面忽现苏婉儿在药庐煎药的背影，炊烟缭绕间，她腕间锁魂印泛着幽蓝。王林抛下灵石，袖中剑气已斩断尾随者的脚筋。

转过街角，药香扑面。苏婉儿正在藤架下晾晒紫参，月白襦裙沾着晨露。见王林归来，她将温在炉上的药盅推过石桌，转身时发梢银铃轻响，仿佛三百年前天机阁檐下的风铎。

子夜，机关运作声惊起寒鸦。墨尘的残魂悬在青铜鼎上，万千金丝从鼎中延伸至整个庭院。苏婉儿以星辉为引，正在重织王林破碎的道基。

“《红尘劫》需以七情为线。“她指尖星芒流转，金丝中浮现市集见闻：被欺辱的卖花女、暗巷垂死的乞丐、茶楼说书人眼角的泪，“你今日救那少女时，可曾动恻隐之心？“

王林闭目调息，怀中玄冰玉匣渗出寒气：“救她是为查阴傀宗踪迹。“

“那为何多给一锭银子？“金丝突然绷紧，映出他掷银时轻颤的指尖。

庭院陷入沉寂，唯闻机杼声声如更漏。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药庐柴扉被叩响。卖花少女抱着染血的襁褓跌进门来：“求仙师救救这孩子！“

婴儿心口插着半截桃木钉，钉上符文明灭——正是王林昨日在茶楼捏碎的松子纹路。

苏婉儿接婴孩的刹那，桃木钉突然暴涨，化作血色藤蔓缠向她脖颈。王林的剑比思绪更快，斩断藤蔓时溅落的汁液竟腐蚀了星辉织网。

“好一招因果种魔。“墨尘的残魂在鼎中冷笑，“萧逸倒是学全了阴傀宗的手段。“

院外传来梆子声，打更人的灯笼映出满地藤尸。每具尸身上都刻着：一命换一命。

五更鸡鸣时，药炉重燃。苏婉儿将婴儿放在竹篮里，以星辉为被。王林擦拭剑身的动作忽然停顿——剑脊倒影中，那婴孩掌心浮现青莲胎记。

墟市传来早点的香气，卖馄饨的老汉哼着俚曲推开窗板。谁也没注意，对面屋顶掠过一道黑影，腰间玉佩刻着天机阁残纹。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药庐窗棂时，竹篮中的婴孩忽然睁眼，瞳孔深处流转着与萧逸相同的金芒。墟市尽头，卖镜老妪的摊位空无一人，只余一面裂成九块的琉璃镜，每块碎片都映出王林不同的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