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酒](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228/43812228/b_43812228.jpg)
第12章 顾况
刚拿起毛笔的手马上顿住,卢姝有些错愕的注意着树上的情况。就算有强盗小偷,也应该去库房试试本事,怎么跑到客舍来了?难道知道这里有人旅居?
“小娘子,别怕,有我在。”栀子干脆利落的从桌上抄起一个用来喝水的陶壶,“我用这个打他的脑袋。”
“等等。”卢姝发现人形似乎并不高大,透过一些树叶的缝隙可以分辨出这只是一个小孩子。她缓缓走到院中,和树上的孩子展开对话:“你在做什么?下不来了吗?”
一个小男孩闻言从树叶中冒出头,向下瞧过来:“我怎么可能下不来?只是想爬上这棵树俯瞰一下寺内的建筑,没想到这里已经住人了。”
“那你慢慢看吧,看完了自行离开便是。”卢姝走回房间,没有再在意小男孩的事。
把手中的水壶放回桌子上,栀子有些担忧:“万一这个孩子是来踩点的怎么办?我们还是将这件事告知李郎君,让李游再查问一下?”
“那孩子身上穿的绸缎可以是装样子,但他白净细嫩的双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孩。小男孩淘气一点随他去吧,我们把房门一关两不耽误。”卢姝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认真构思小说的开篇。
又望了一眼树上,小男孩正摆出一副悠然的样子在东张西望。栀子将房门关上,不再理会院中的事情。
“诸葛果,那不是诸葛丞相之女的名字吗?定是这个女孩的阿耶崇敬诸葛丞相,才给她也起了这个名字。”
“等等,阿耶你自称什么?亮?诸葛亮?”
毛笔字写起来又慢又耗力气,卢姝写了一会儿,便把笔放下,甩了甩手腕,在屋里来回走着活动筋骨。面对着房门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树上的小男孩,于是打开了门去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一个寂寥的身影正孤零零的抱树坐在树枝上,仿佛等待了千年的时光。
“你其实就是下不来了。”卢姝神情肯定的断言,然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坐到现在。
“我,”小男孩想要语气高昂的摆出意气风发的模样,但一开口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鼓起的气势顿时卸了大半。一时间他更加垂头丧气,低声承认:“对,我下不来了。”
“栀子,你去找寺里的僧人,让他们帮忙搬个梯子过来。”卢姝立刻转身安排。
“我这就去。”栀子小跑起来出了院子。
担心男孩陷入尴尬的情绪中,卢姝和他闲聊了起来:“你是来礼佛的?”
“家父要前往长安,路过此庙,想在这里休憩一下再行出发。”男孩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窘迫,对于其他的事便也不再隐瞒。
“去长安参加科举?”鉴于结婚早,科举难,所以父子一同参加科举的并不少见,卢姝觉得带着孩子来参加顺便让他开开眼界也合情合理。
“才不是,我阿耶被迁至大理司直,在大理寺负责断案刑狱之事。他以后定会像狄公一样留下众多传说。”男孩的注意力被转移,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双脚一晃一晃的仿佛真的只是在树上玩乐。
留下神探狄仁杰系列电影吗?卢姝嘴角微弯:“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当然你要是不想提也不要紧。”
“我叫顾况,这点坎坷对大丈夫来说不算什么。”顾况注意到栀子带着两个僧人抬着梯子往这边走来,顿时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树上下去。
担心他不小心摔下来的卢姝不由心头一紧,直到见他还稳稳的扶着树干才放松下来。
一番营救后,顾况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那你又姓什么?”
“我姓卢。你还是早点回去看看吧,没准你阿耶已经发现你不见踪影,以为你丢失了。”卢姝把他头上的一片树叶帮忙摘掉。
“今日之事多谢卢娘子。”顾况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然后马上飞奔出了庭院。
然而当顾况赶回客舍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父亲顾韦并没有发现他已经走丢多时的事情,而是正在和一个年轻的男子谈论道法。
对于在佛门谈论道术,李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他神色泰然的和邻居坐在院子里,一边下棋一边沟通着对道家学说的心得体会。
不用被询问自己的窘事,顾况自然乐得不提,大步走到一边,去研究两人的棋局形势。然后惊诧的发现这个男子竟然占得优势,领先了一步。
“况儿,你既然回来了,便安心坐在这里看我们两人的落子。这位李郎君虽然年纪轻轻,胸中却自有丘壑,你当要好好向他学习。”顾韦不觉得被年轻人压制住会面子上过不去,笑容和蔼可亲的招呼儿子见贤思齐。
“我时常与友人对弈,这才习得了几分诀窍。”李泌想起卢姝经常左右互搏,自己与自己下棋,便把这个技巧分享了出来。
“自古英雄出少年。”顾韦一脸感慨的出言夸赞。并不知道这个友人是个女生,更不知道她和李泌下棋时根本没有赢过几回。
文思泉涌的卢姝觉都没睡,直接写到凌晨时分,被初升的朝阳从文中世界惊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竟然熬了个通宵。
昨晚栀子劝说她早点歇息,反而被她劝去睡觉了。卢姝打了个哈欠,感受到了迟来的倦意。没有家长管束的日子,过的确实肆意了些。她暗暗决定以后不能这么熬夜了,从年轻时就要注意保养身体,将来不求老当益壮,总能少受点病痛之苦。
秉着车上可以补觉的想法,卢姝不打算再小憩一会儿。她走出房门呼吸着清晨带有一丝凉意的新鲜空气,绕着客舍区慢悠悠的散起步来,同时用扇子给自己扇风加速醒脑过程。
路过李泌的院子时,卢姝第一眼看到的人却不是他或李游,而是徘徊在院外神色纠结的顾况。
“顾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卢姝诧异的停下了手中不断扇风的团扇。
听到声音的顾况先是一惊,对于和她的再遇也很是意外,然后倒是十分自然的表达了自己的犹豫,“我在试图决断一件事情。”
他望向认真听讲的卢姝,想着反正昨天已经在她面前丢了一回脸,有些话便也不难开口了:“昨日父亲一直大力赞赏李郎君的才华,”扫了一眼院内后继续,“他的才能确实略胜于我。”声音微微变低了一些,“我有意以他为师见贤思齐。可他年纪尚轻,我要是拜师于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大多数人拜师都会选择声名在外的大儒,论起资格,李泌确实有所不及。卢姝眨眨眼:“你能这么好学,已经是难能可贵。若是觉得不自在,那就不拜师,直接和他以友人的身份讨论学术,互补长短,不是也挺好的?”
“这怎么能行?”顾况顿时出言反对,有些呐呐的开口,“定然是李郎君教我更多,若是有了教授之实却无师生之名,我岂不是白白占人便宜?”说着他便自顾自的下定了决心,向卢姝施礼后,昂首挺胸的向院内走去。
再次挥起了团扇,卢姝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见证了他行礼拜师的全过程。
对于突然收到弟子这件事,李泌并没有推让自谦,反而跃跃欲试的准备在寺内履行一下老师的职责:“不如就在这院中授课。”出门在外,他只带了一本《道德经》,用于在旅途中继续钻研,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听完李泌认真详细的讲解,顾况信心十足的开口:“师长定然已经及第科举了。”
你师长根本就没有考科举,卢姝在心中暗自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