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尤是克莱尔的老牌搭档，二人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要追溯到这架空调开始吹第一阵风那么久。他年纪不大，眉毛却泛白。克莱尔还年轻时曾拿此调侃，如今却也不再拿此类话题打趣了。
“你家女儿还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啊。”马尤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右手提着一支笔。
“家丑不可外扬，你听到了又该当何罪呢？”克莱尔嘴角上扬地说道。他将空无的装茶叶的袋子放在桌边。
“克扣我点茶叶吧。”马尤边笑边举起笔，在空空的茶叶袋子上划上几笔，里面便再次填满了成色上等的茶叶。
“你认为…命运会重演吗？”克莱尔冷不丁地掷出一句话，叫马尤困惑不已，内心涌现起往日的情景。
“当初赫和你说这些了吗？有关家族命运的事。我不忍心再看到战争和杀戮，尤其你家那女儿，若是个儿子我也不能这么顾虑。尽量别让她卷入其中吧。”马尤找了个凳子，坐在克莱尔的旁边。
“赫对我传授了很多，自然包括传承之事。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她必然会卷入这场战争，并且这种羁绊会一代又一代地加深。这是他对我说的原话。”克莱尔轻微地点了下头，郑重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马尤紧了眼睑，语气十分庄重，下巴搭在两只手建成的桥背上。
“我想，命运之事是不能叫任何旁人插手的吧。家族有家族的整体命运，可个体也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外人无法改变。”
“你不打算在她处于危机关头时护她周全？再怎么说是你女儿，是你太太遭了多少苦难才生出来的女儿。”马尤不无担心地质问。
“现在我的羁绊渐渐减弱，那股魔力也随之淡化了，就算有一天它突然回到我身上，我也会措手不及，不知如何使用。但如果我插手这件事情，便一定会陷入深深的羁绊当中，到那时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我相信我们玛恩纳家族的命运，是常胜的。因而我决定不介入此次的争执，我相信克利薇尔的实力。”说完这些过后，克莱尔呷了口红茶。
“孩子退学的事情，你也不关心一下吗？”马尤的话中掺有担忧。
“我本是希望所谓的高等学校是可以给人更好教育的，但没想到，它只是让人学会了更好的伪装、奉承、工于心计。既然克利薇尔不擅长应付这些社会上的繁杂事务，那么就顺她去吧。下一所学校的事情，就等她什么时候无聊时向我询问再说。”克莱尔眼睛微眯，对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吹了吹。
这段日子虽然没有上学时的繁忙，但克利薇尔似乎还是在和学校打交道。每每放学，她就到门口去迎那些看着不三不四的学生们，几人有说有笑，不时又凶神恶煞地一齐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如同脱离轨道的火车。
克利薇尔身材高挑，相貌出众，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必然是校花级别的人物。然而她平时没有化妆的习惯，大大咧咧的像个淘小子。其他黑暗势力在她的映照下黯然失色，因为她好像是个更大的黑暗势力。
他们买来彩色喷漆，肆无忌惮地在街区的墙壁上涂鸦，画上不文明的话语，彰显对社会的不快。然后去踢球，抢那些面相和善的孩子们的钱，抢完就跑，他们并非弱智，知道被欺负的孩子不久将带来什么人物，而他们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制裁。他们疯跑，从忧心忡忡到豁然开朗，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如沐浴在春光乍泄的田野上。跑到一家奢侈店，用刚抢来的钱买几件心爱的物件，余下的钱去巷子里某家不知名的便利店买烟酒，坐在昏落的街头饮酒吸烟，生活宛如路灯下的飞虫一般朦胧虚幻。
克利薇尔常常和他们抱怨学校，他们也积极回应，醉醺醺地大骂学校的弊端，直言不讳，什么都说，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胡说一通。说了一会儿，克利薇尔将烟头在石阶上拈了几下，随后投篮似地扔向远处。
克莱尔有一段时间里作过权力较大的职位，不说呼风唤雨，但也能与很多重要人物相识，关系自然融洽。然而克利薇尔在因抢钱被拘留时，克莱尔没有利用人际关系保释自己的女儿。或许她因为救助某人而不得不使用武力，却含冤入狱时，克莱尔才会动用手段吧。这不由分说是源于克莱尔对内心正义的坚守，但他用关系来救下女儿本身就是违反了社会秩序，自己却与自己的信仰背道相驰了。
这天，克利薇尔满身烟味地进了小区，到门卫室坐在床上歇脚。马尤正躺在床的里侧，脸对着墙，穿着一身清凉的服装，空调的冷气回旋在狭小的屋舍里。
“这样的生活太空虚了，我想找点事干。老爸，能不能提些建议啊，你的女儿要无聊死了。”克利薇尔故意把嗓音弄得怪异地说道。
“被退学得有…一个多月了吧，现在还想上学吗？”克莱尔无聊地敲打椅子上的木质扶手。
“如果学校都是那个模样，我宁死也不去。不如在社会上找点工作什么的，拿稳定工资，比他们少走好几年的弯路。”克利薇尔抽出个枕头，抱在胸前。
“枕头刚洗的，别染上烟味。”
躺着的马尤吭笑一声，克利薇尔转头就把枕头摔在他的后脑勺上。当然，没下重手，但也砸得马尤哎呦一声，随后把枕头垫在了自己头下，似乎这是克利薇尔对他的馈赠，似乎他一直在等这么一个枕头。
“看吧，这种人在世界上才是最不可击垮的。你施与的所有不满，他都能转化成‘得到’。”克莱尔笑着对克利薇尔说道。
“说正经的，到底怎么办？”克利薇尔的声音干脆果断，在告诉她的父亲她一刻也无法容忍了。
“今天下午我会和一家钟表店联系，让你去那里当帮手，工资勉强足以维持生活，不过奢侈品什么的别想了。”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啊，老爸！只要能摆脱这种生活，就算不给额外工资，只是供我吃喝也可以啊！”克利薇尔说起话来一嘴烟味。
“戒骄戒躁，去那里静下心来吧，对你有益无害。”克莱尔沉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