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玩这个吗，克劳顿？”不远处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克劳顿乐不可支地给予肯定回答，然后摊开手掌收下了克莱尔给他的硬币，投进了投币机中，在哐啷一阵清脆的乱响过后，克劳顿拿起了柜台上摆放的玩具枪。他全神贯注地盯视着墙壁上的靶子，逐一进行射击。

赫拉图斯也听到了克莱尔的声音，所以大概了解了当下的情况。克利薇尔仍旧神经紧绷地极力想要听取什么，蹲在那里纹丝不动。

射击完毕，柜台那里传出了弹药耗尽的提示音，克莱尔看着克劳顿朝前方摆了下头，说：

“已经结束了，但前面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我们玩呢，抓紧走吧，等下还要看烟花呢。”

话音刚落，广播通知距离烟花盛宴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嗯！”

克劳顿紧步尾随父母，时不时还跑在二人前面扮演导游，活像一只肆意乱飞的麻雀。

几人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已重新融入庞杂的噪音之中，看来已经远去了。

克利薇尔始终一动不动，但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情绪波动，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察觉出来。赫拉图斯见状说道：“走吧，烟火快要盛放了。”

是啊，烟火快要盛放了。如同几年前一个黯然神伤的夜晚一样，那团璀璨的烟火会在天空放射出无比夺目、空前绚烂的娇姿，而克利薇尔也如同几年前一样，失魂落寞，心如死灰。

克利薇尔没有回答任何话语，只是站起身来，扶着店铺小车的侧身走出这出狭小的缝隙。她的身体一瞬间羸弱了不少，踉踉跄跄的仿佛随时都要瘫倒一般。

在得知自己将被送往遥远的学园进行残酷的训练，最终成为远戍边疆的士兵一样的克利薇尔，第一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家人。即使此前双方关系并不十分融洽，可作为家庭的归属感却始终在人们的心间占有广袤的田地。绝望、无助、虚无、憎恨以及种种负面情绪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克利薇尔承受着无法承受之痛。

克利薇尔俯身摸了摸随身别在跟腱部位的小刀，趁着赫拉图斯不注意，把它悄悄地运到了自己的衣袖中，轻轻地用手握着。她在谋划着什么重大的举措。

克利薇尔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出了缝隙，回到了人山人海的街道当中，然而赫拉图斯已然发觉到了异常，在她的身后紧步相随，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在满是欢声笑语的闹市，一位魂不附体的少女摇曳着步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行走，身后跟着一位神秘的男子，面色忧心忡忡。旁人仿佛统统成了背景，因为这对人实在是与他们格不相入。

“父亲已经不再关注我了……母亲则是从来如此……小克劳顿呢？……也没有提及我的只言片语吧……为什么明知道我喜欢烟火祭，为什么明知道我身处闲暇时期，还不来找我一同前往呢……我多想和家人们一起看看烟花，我多想和一个值得托付的男子一起看看烟花啊……亲人们已如潮水般离我而去，爱情也把我弃若敝屣，我值不上任何珍贵情感的体谅，我便是不被神明注视之人啊！我已经不想要任何东西了，爱也好，存在的证明也罢，一切都付之东流吧。”克利薇尔如是作着绝望的构想。

随着一声轻盈的声响，正前方的夜幕中冉冉升起一颗亮丽的火光。待到一定的高度后，那火光便怦然碎开，炸出了万道金光，岑寂的夜空中瞬间铺满了姹紫嫣红。紧接着一颗、两颗……数不清的烟花接踵而至，纷纷为这寂寥的夜色奉献着美如绝世的姿态。夜幕下的人们无一不驻足而望，把脑袋抬起，或是牵着爱人的手，有的搂着家人的肩，原本喧闹的街市顿时安静片刻，随后便只剩下烟花得爆响和众人的欢呼。

克利薇尔望着远方绽放的烟火，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她想，原来自己翘首以盼的烟花，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种感觉。于是她掏出袖中的刀，登时架在了自己雪白的脖子上，不假思索地狠狠划了一刀。

克利薇尔的世界里，烟花沉寂，鸦雀无声。在璀璨的天空的映衬下，她的死亡凄美而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