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闻
嬴政眼睛深处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从宋柯的话里一下子就提炼出来了关键点，楚儒、鲁儒、荀子一脉的儒，扶苏是被鲁儒故意教导成这个样子的？
嬴政还未曾说话，大殿中的扶苏再次开口了。
“父王，民安则天下安，此时我秦国也正遭受灾荒，若继续开拔大军攻伐天下，只怕是要出大问题啊父王！”
嬴政微微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只是他与扶苏的选择不同罢了，扶苏的的确确是被那些鲁儒给教导的有些不知人间烟火了。
就算是秦国现在抗灾又能够如何？
秦国如今抗灾而放缓、甚至停止攻伐六国的准备，那么六国就会找到秦国的弱点，从而攻击秦国。
上苍之怒，这便是最经常出现的一个借口。
他看向扶苏，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宋柯的声音。
【啧啧啧，扶苏这家伙果然是被教的脑子有病，只想着黔首、百姓，但根本看不到现在的问题所在啊。】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问题是秦国根本停不下来征伐的脚步啊。】
【万一停下来了，军功怎么办？老秦人怎么办？】
【秦律严苛，但是军功制度给了老秦人一个机会，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现在赈灾，到底是救民啊还是害民啊。】
【政哥也真的是，怎么都没教扶苏到底什么才算是秦国人啊。】
【就算是要烂好心，也不能这个时候烂好心啊。】
嬴政嘴角有些抽搐的幅度，宋柯这个家伙平时表现的又乖巧又老实、斯斯文文的看着像极了个鲁儒一脉的读书人。
没想到内心的想法竟然这么多，竟然这么狂野.....
他轻咳一声，然后看着面前站着的扶苏，第一次开口询问：“扶苏，你心中所认为的「黔首」是什么人呢？”
“天下人难道都是现如今你的黔首么？”
这句话刚说出口，嬴政毫不意外的就在耳边听到了一个跟赵高声音差不多一样尖锐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政哥怎么会这么说啊？？救命救命】
【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啊卧槽。】
而一旁的扶苏也明显是愣住了，因为往日里这种情况下他的父王根本不会询问什么，也不会说什么，只会动怒、愤怒的斥责他。
也正是这种斥责将他越推越远。
扶苏在迷茫中看不到前面正确的路，此时出现了一个【灯】，他自然就会顺着那个灯照亮的前路而去。
如今这是自从扶苏成年之后，扶苏第一次平和的与嬴政交流着自己内心的政治观点。
他沉吟了一瞬，而后就开口道：“当然了。”
扶苏的脸上带着迷惑不解，他不明白嬴政是什么意思，难道黔首还有什么区分么？
嬴政轻笑一声，他瞥了一眼正在内心当尖叫鸡的宋柯，并没有选择这个时候让宋柯出来回答扶苏的问题，因为嬴政不笨。
这个时候让宋柯出来回答，或许这小子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可后续肯定是会有疑问的。
他看着李斯说道：“李斯，你觉着什么是黔首？”
“什么是此时秦国需要顾得上的黔首？”
李斯有些不解，但这个时候他老老实实的站了出来，低声道：“唯有秦国之人，方才算是秦国的「黔首」，天下其余之地的『黔首』，目前他们只是敌人。”
他十分老实，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像是根本不知道嬴政的用意一样。
“是会应他国国王之召，上战场，手中拿着兵器、身上穿着着铠甲，一刀一刀将真正是我大秦黔首、大秦之人给砍杀、并且引以为傲，当做军功的敌人。”
扶苏站在那里，听着李斯的解释。
他能够听出来李斯的解释中带着很多对他这个公子的不满，以及对他方才所说话语的不满。
扶苏有些茫然无措。
老师说要以德治国，老师说要以德化民，可却从未曾说这个「民」的范围到底是什么。
如今李斯一说，扶苏才恍然将这个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拿出来。
原来，他心中那些正在遭灾的「民」，正是攻伐他们秦国的敌人。
嬴政听着李斯的回答嘴角噙着一抹笑，他一边听着宋柯内心的感慨，一边望着扶苏。
【啧啧啧，其实扶苏这小孩还是蛮可以的了。】
【就是他不懂的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过么，政哥早晚是要一统天下的，这个时候对六国的百姓好一点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就是过程要惨烈一万倍罢了。】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确实是不适合这样。】
【秦国都没有那个底子，哪来的能力去帮扶其他国家的黔首？】
【真要是不顾国内的问题去安抚六国之人了，那老秦人估计就先忍不住了。】
【不过原本的历史上好像也是这样，政哥对六国的那些所谓贵族太好了，老秦人就蚌埠住了，最后还是老秦人帮刘邦灭了项羽统一了天下。】
【啧啧。】
听着前面的话嬴政还在不自觉地点头，觉着宋柯这小子说的倒是有道理。
但听到最后的一句，嬴政瞬间如遭雷击。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老秦人帮助刘邦灭了项羽统一了天下？
他的大秦灭了？
“呼——”
嬴政猛地吸了口气，又是轻轻的将心中的这一口气给吐了出去，这一刻的他心中十分的惊讶、甚至是惊惧。
一瞬间的情绪上来让他的头都有些受不住，他轻轻的按了两下自己的额头。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力气跟扶苏、朝堂上的人在玩什么政治游戏了，当即便神色一凛：“好了。”
他挥了挥手让扶苏下去，继而说道：“此次攻魏，便由王翦为主将、李信为副将，率十五万大军攻伐！”
嬴政眯了眯眼睛，而后又是说道：“扶苏、李斯、蒙恬、王翦......”
他瞥了一眼正时刻准备下班的宋柯，闭了一下眼睛，又说道：“还有宋柯，你们随寡人来。”
“其余人，退朝吧。”
说完嬴政便扭头往章台宫后殿而去，与此同时宋柯跽坐在那里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啊！救命啊！他想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