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人无疾
......
深宫，内苑，暖阁中。
李政萧瑟地坐在龙榻上，看着不远处从朱漆镂窗中沁透进来的几抹月光，心头涌出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
事实上，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谷底。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
他先后就被一个女人和整个世界所抛弃。
被女人所抛弃，这很好理解。
相恋半年的女友，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毫无征兆地向他提出了分手。
对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经历，李政想了很多。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情感破裂的原因，以便自己在另外的几段感情里引以为鉴。
可惜，久思不得其解。
直到此刻。
他无意间瞥见了一方铜镜之中自己的倒影——
一身盘领窄袖，两肩绣有金盘龙纹的常服之上，有一张俊朗无暇，烁人眼目的脸庞。
他这才恍然大悟。
也许，那个女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应该去寻一个能逗她笑的，而不是找一个像我这样帅到哭的……
至于被世界所抛弃，那说来就话长了。
近一段时间的观察。
李政赫然发现。
一个前所未闻的大乾王朝，正无比清晰且真实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依照他所能获知到的信息。
这个王朝大约建立于八十年前。
先后已经历了四代明君的励精图治。
于内与民休息，轻徭薄赋；
于外开疆辟土，征讨不臣。
其兵锋已露出令天下不敢直视的锋芒。
而李政，成为了这个帝国新的主人。
天命加身，皇权在握。
不同于眼下这般的悲观，刚穿越过来的李政还是一副雄心勃勃，干劲十足的模样。
毕竟。
能够成为一位帝王，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是每个男人都曾有过的幻梦。
在李政原来的设想中。
自己拥有远超时代的眼界和知识，完全能够创下一番不逊色于先辈的功绩，成为一代功载史册的千古明君。
然而。
这一份热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的心气，很快就在一封封奏疏中消弭殆尽了。
从案几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劝谏奏折当中。
李政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俨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时间管理大师。
登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做出了几百件昏庸无道的事情。
其中包括忤逆太后；
鞭打进谏的朝臣；
国丧期间饮酒奏乐；
在禁宫中纵养凶禽恶犬；
大肆封赏内廷的阉宦......
李政起初还不以为意。
朕受命于天，御极宇内。
即便是先前做了些荒淫无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下次再荒淫的时候，不让那些御史清流抓到把柄就是。
直到他看清奏疏里那一个个如雷贯耳的署名——
太子太师霍光。
中书右相王莽。
礼部尚书严嵩。
河东太守董卓。
......
李政自认为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即便是遇到穿越这种事，他也能做到不动声色。
如果仅仅是以上的这些名字，那或许还不具备足够的冲击力。
但紧接着。
更刺激的来了。
西宫太后吕雉。
御前侍卫荆轲。
一个镇守燕地的四王叔，和一个受封秦王的二弟。
李政彻底懵了。
看着这一连串的名单，他甚至已经能够预想出自己的数十种死法。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
就在原身不顾太后朝臣反对，执意要复立东厂，并且还想赋予其“先斩后奏”的特权之后。
所有人对这个无道的君王再也无法容忍了。
朝野上下，宫闱之间。
关乎“天子失德，不保社稷”的呼声甚嚣尘上。
自此。
后宫与前廷达成了一致的目标。
——废帝另立！
李政就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后宫有太后垂帘，前廷有权臣当道。
政令不出寝殿，威权止于寸间。
每日陪伴他的，除了那帮死气沉沉的太监和宫女之外。
便只有殿顶上的精致斗拱，和撑殿玉柱上盘旋的五爪金龙了。
十一月初七，立冬。
这一天。
在许多升斗小民的眼中，或许算不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但在帝国中枢。
处在这样一个历法的紧要节点，是绝对没有任何闲暇的。
西宫太后早有懿旨传来。
此次冬祭。
不但要告慰天地，还将决定帝国今后百年的命运。
一场关乎皇位的政治斗争，就在眼前了。
……
“陛下——”
“陛下……”
殿外。
几声嘶哑的呼唤声响起。
李政回过神来。
借着跃动的烛光，他依稀辨认出了来人。
正是此前在他身侧伺候的伴驾。
“陛下，奴才特来复命。”
“进来吧。”
听着熟悉的嗓音，李政开口应道。
“诺。”
话音一落。
一个身着蓝灰色袍衫的宦官便垂首快步，恭谨地走进殿内。
来人虽是太监，但身形修长，面色黑而有采。
自李政穿越后，这个黑面太监便一直鞍前马后。
一番相处下来。
李政觉得他为人机敏，办事周到。
就是胸无点墨。
名字也取得平平无奇，叫魏忠贤。
“怎么样？朕自称抱恙，不能参加冬祭的事，太后那边怎么说？”
李政急切地问道。
“这......”
“……太后说，倘若陛下因病不能主持此次冬祭，那么负责调理龙体的七位御医，以及这寝宫中的上百位常侍，将会.......将会被尽数处决！”
魏忠贤一脸沉重地回道。
尽管此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听到这样的结果，李政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
倘若当真托病不起。
不仅动摇不了群臣们的废帝之心，而且还会连累这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
“明日便是冬祭了……难道，朕当真要坐受被废之辱么？”
李政蹙着眉头，不停地在殿内踱步。
“魏忠贤，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这……”
魏忠贤见状，连忙跪倒。
“陛下，当今太后是陛下的母亲，前廷之中也都曾是先皇的重臣，他们的功劳和地位都十分显赫，老奴......老奴......”
“罢了，不必再说了。”
李政摆了摆手。
随后颓然跌坐在玉阶之上。
几千年的历史经验已经证明。
天子一旦被废，结局几乎是九死一生。
朕眼下都无计可施。
他区区一介阉宦又拿出什么主意呢？
“下去吧。”
“陛下……”
魏忠贤戚声唤道。
“去吧。”
“……诺。”
……
窗外寒风呜咽。
李政孤零零地站在寝殿中。
看着窗棂下那抹风中残烛，他不禁悲从中来。
难道.....上天对朕这个美男子竟没有半分的优待吗？
难道朕当真要步建文帝、汉献帝等人的后尘？
朕不甘心呐！
愤懑之下。
他一把便扫落了案桌上堆积的奏折。
而就在此刻，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大昏君系统！】
【系统自动绑定中......】
【当前进度：10%，20%.......100%】
【系统绑定成功！】
“系统？！”
在听到系统声音的那一刹那，李政立时就有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我就说嘛！
朕是真龙天子，又怎会坐以待毙？
【叮！检测到系统首次激活，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叮！恭喜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礼包内包含行雨令（帝王专属祭天道具）*1，随机帝王宝箱*1，龙纹玉佩*1】
【......】
殿外。
魏忠贤仍旧垂头守候在廊庑之间。
倏地。
他乍然抬头，眼神中满是错愕。
只听得陛下的寝宫之内，忽而传出一道连绵不绝的笑声。
那笑声中，好似带着三分爽朗，三分狂傲，还有四分放荡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