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烧火
族谱泛黄，映照烛火。
寒夜的凛冽，沁入衣物，顺着肌肤弥漫。
罗安望着赵大海的画像，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恭敬的行礼上香后，看似无意的翻了翻族谱，就随着钱三胖，离开了祠堂。
钱三胖憨厚的笑着，准备了热水和毛巾。
他局促的搓着手，眼神忐忑，“大人，洗把脸，便歇息吧，我去给你拿些吃食来。”
“不必。”罗安叫住离去的钱三胖。
他打湿毛巾，擦拭着脖颈，问道：“我问你，张强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钱三胖面露疑惑，还是恭敬的答道：“回大人，是病死的，张强的娘亲身子骨弱，病后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张强就日夜在院子里祈祷，希望神佛庇佑母亲性命。”
“可能是心诚所致，在母亲咽气的前日，张强的院子里，竟然出现了许愿神树，张强惊喜万分，对其许愿：希望母亲能病愈，结果神树还未来得及施展仙法，他的老母亲就撒手人寰了。”钱三胖唏嘘连连。
在对方的叙述里，罗安发现，无论是赵虎还是钱三胖，都提到过许愿神树。
双方对神树，都饱含着希望，仿佛这是无所不能的东西。
罗安还记得，在赵虎描述张强的时候，特意说过：向神树许愿都没用，以此表示张强的无奈。
由此可见，神树对大福村的百姓来说，地位有多高。
罗安擦拭完脸，将毛巾丢进盆里，取出点碎银子，递给钱三胖。
后者连连感谢，随即端着水盆离开。
柳鬼轻轻地飘出房间，跳到了屋顶。
她的长发猛然间生长起来，就像是无数翠绿丝绦，将罗安所在的房间缠绕。
寒风吹过，树枝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心里却能弥漫出久违的宁静。
罗安躺在炕上，望着屋顶，将这段时间，所有的线索，逐渐联络分析起来。
赵大海的始终，和魔道修士有关。
对方就是布置阴煞风水大阵的人，而且，正隐藏在开罗镇附近，伺机而动。
画壁所在的村庄里，百姓看似安居乐业，但彼此之间却不熟悉，否则赵大海出来的时候，就不会孤身走出山谷。
但是，在为罗安等接风洗尘的时候，村民们却喜笑颜开，热络非凡。
当时，罗安便觉得疑惑。
村民的热情，过于虚伪，仿佛是在完成任务，都在履行职责，互不干涉。
也就是说，他们被囚禁在山谷以后，就已经被抹杀，成为了阵法的傀儡，凭借生前的记忆行动。
就好比赵大海，他生前就是村长，时常迎来送往，在秦川攻打山谷的时候，就主动出来邀客。
而且，他说过：欢迎来到大福村。
这就是最好证据。
阴煞风水大阵，会疯狂蚕食血肉，以此淬炼灵果。
赵大海夏季失踪，那个时候的他，神采奕奕，还能和猛兽搏斗，可是到了冬季，就变得垂垂老矣，打狼震虎的棍子，都被当成了拐杖。
由此可见，阴煞风水大阵幕后，有位魔道修士在暗中催动，令阵法的威能，提升数倍。
罗安眯起眼睛，细细揉捏着花蘑。
他将脑海里的线索，陆续串了起来，寻找着相同点。
这位魔道修士，就隐藏在暗处。
他很有可能，眼睁睁看着罗安三人出现，将山谷的布局摧毁破坏。
之所以没出手，是忌惮秦川的三转境界。
而当初，画壁被楚云燃烧殆尽，散落在地面的玉石碎屑，就是灵韵耗尽的族骨。
罗安想到这里，眼眸明亮，瞬间理解所有关窍。
他坐了起来，把花蘑拿在手里，不断蹂躏着。
杀戮这些恶霸毒瘤，布置阴煞风水大阵的，是一个人！
不，是一伙人！
他们就蛰伏在开罗镇附近，暗中散播族骨，催动露萤作案，把族骨喂饱带走，作为阴煞风水阵的养料。
这么做，能加速阴阳果的成熟速度，还能凝破坏的山川灵韵，造成生灵涂炭。
真是疯狂！
罗安神色闪烁，捏着花蘑。
不过，他心里还有些疑惑。
对方散播族骨的途径，是以哪种方式？
要知道，村庄和城镇不同，几乎没有人口流通，就连路过的旅客，都少之又少。
魔道修士境界再高，可暗中残杀了这么多人，总要留些蛛丝马迹。
可事实上，不但村民没发现问题，就连城隍庙都没觉得不对。
罗安想到这里，暗自咂舌。
他能肯定，桩桩件件，都是魔道修士所为，幕后牵扯出来的，肯定是条肥硕的大鱼。
可惜，罗安是个小趴菜，根本做不了什么。
“看来，要等到那位二转斩妖师支援过来，方可继续追踪了。”罗安伸了个懒腰，沉沉的睡了过去。
……
“嘶，好冷的天。”
“兄弟们，快来喝点姜汤。”
“快来，身子骨暖了再去撒佛土。”
“村长，这佛土真的有用么？”
几位村民，冻得呲牙裂所，端着大碗，刺溜刺溜的喝着姜汤，看向赵虎的眼神里，充斥期待。
赵虎弓着腰，不断抖着袋子，将佛土均匀散成细线，按照道路的边缘，将村子逐渐包裹起来。
听到村民的议论，赵虎直起身子，敲打着后腰，“放心吧，那两位大人的手段，我亲眼见过，是有真本领的。”
他接过递来的姜汤，咕咚咕咚地喝个精光。
赵虎用力的擦擦嘴，长出口气，“别磨蹭了，早点把佛土撒好，咱们也能安心些。”
他将瓷碗放好，起身拎起袋子，继续填补着道路缝隙。
其他人见了，连忙把姜汤喝掉，跟在赵虎身后帮衬着。
寒潮凛冽，风雪飘摇。
鹅绒般的碎雪，洋洋洒洒，如同春日的柔夷柳絮。
但雪花落在赵虎脸庞，却绽放着浓烈纯澈的冷。
赵虎打着寒颤，用佛土将大福村围拢。
然后，他带着弟兄们，仔仔细细重新走了两遍，发现佛土撒的严丝合缝，这才放心。
赵虎将袋子叠好，揣进怀里，准备明日还给罗安。
他看向后来的钱三胖，问道：“那两位大人，已经歇息了？”
钱三胖点点头，事无巨细，从罗安到祠堂、敬香、看族谱、询问的环节，都说了出来。
在场的村民，听着钱三胖的叙述，纷纷点头称赞。
“斩妖师就是靠谱，调查仔细不说，还对死者怀揣敬畏之心。”
“说起来，村子的祠堂，好像从未有过斩妖师敬香。”
“那两个年轻人，看着稚气未褪，却性情稳重，手段老成，肯定会帮咱们解决问题。”
“尤其是那位少女，容颜娇嫩，咦，村长你怎么了？”
……
赵虎神色苍白，像是想到什么，嘴角抽搐不断。
他摆摆手，“都少说两句，那可是斩妖师大人，岂是我等能随意议论的？”
大家听闻此言，连忙住口不谈。
呼啦、呼啦、呼啦……
这时，有微弱的响动，在风雪里悄然响起。
声音很有节奏，听着熟悉，令赵虎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他抬起头，擦拭着眉间的风雪，“这么晚了，谁在家里烧火做饭？”
此起彼伏的呼啦声响，明显是风箱拉动的嘶吼。
大家彼此看看，互相摇摇头。
现在，已是深夜，村民被鬼魂和白骨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有心思做饭。
“虎子，虎子，你看！”忽然，钱三胖喊了起来。
他指着远处，身躯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就连基本的村长都不喊，直接叫起赵虎的乳名。
赵虎并未恼怒，说着钱三胖指尖望去，发现远处有户人家，烟筒正在冒烟。
竟然是张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