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手与她的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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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去

“别过来......”

声音柔弱无力,毫无任何威压。连宋知易都觉得可笑,自己明明有反抗的武器,却哭着求别人放过。

男人见状五官变得狰狞,他冲上前一把打掉酒瓶,弯下腰扯着少女的头发,将头提到自己面前破口大骂起来,他骂她臭婊子,骂她吃了狗胆,以为自己厉害了,骂她是个死人,说要把她卖了,卖给赌场的李叔,还说要把她眼睛挖了,因为有多么像她母亲。反反复复,宋知易开始试图反抗,却被男人钳住了双手。

最后男人骂天骂地,骂到嘴唇干裂,才一把将她甩进房间里,出门潇洒了。

宋知易在他走后狼狈的从地板上爬起,她头发凌乱的像鸡窝,睡衣的肩带也滑落到手臂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她就这么摊开手,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感受着从各个部位传来的痛感。顿痛、刺痛、撕裂痛、全部揉混在一起,让人不清楚这些痛的具体来源。裸露的皮肤与冰凉的地板贴在一起,想动却动不了,仿佛已渗透进去,在深处生了根。

许久,少女像是想起什么,微微张口,沙哑的嗓音轻声唱起了童谣,在此刻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干脆躺了下来,继续哼着这首小时候外婆常唱给她听的曲调,只是双眼无神依旧: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声音渐渐变小,她的眼角划过泪珠,嘴唇开始颤抖。

“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

“永远爱着她......”

......

时间回到十六年前......

那天的太阳被云遮着,地上的风很吵,呼呼地刮过人群,刮过车流,又将天上的云吹散,刺眼的光照在一只蝉身上,它唱起悲伤的调调,似在为某人的到来而忧伤。

就是在这一天,宋知易出生了,可在她出生前,比她大8岁的哥哥出了车祸,母亲同时大出血,家里慌成了一锅粥。在赌场跟人吵架的宋闲接到电话火急火燎的赶到时,哥哥的情况恶化,草草签完手术合同的男人已经吓傻了,面色惨白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医生第一次出来时说只能保大的,他闻言便抓着白大褂的一角,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大的,因为大的能生,小的无所谓。而当医生第二次出来时,说出口的却是母亲的死讯,她继承母亲的灵魂出生。

之后就是被救活的哥哥,与长眠的母亲。

后来宋闲带着刚出生的宋知易办户口,别人问他孩子叫啥,他懒得取名字,就随意道:

“就叫宋季吧。”

宋季是哥哥的名字,但人家却听错,听成了宋知易......

这些年来宋知易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附属品,是哥哥的陪衬,而她也确实活成了这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畜生,那个酒鬼,那个令宋知易恨之入骨的男人,她厌恶他,憎恨他,同时又忌惮他。

母亲死后家里少了个干活的,于是宋闲将刚出生的她连同哥哥一起扔给了乡下的丈母娘,然后一个人在外花天酒地,对兄妹俩的情况不管不顾,他在外人面前那么爱哥哥也只是因为认为男的能给他挣钱,老了能给自己养老,仅此而已。

而宋知易真正恨他的开始,是五年前......

她仍然记得将她抚养长大的外婆心梗去世那天是个阴天,万里无云。宋知易那时才十一岁,正被外婆牵着走到摇椅处,那是外婆最喜欢的摇椅,手工竹编的,平时吃完饭外婆就喜欢躺在上面,边哼歌边持着蒲扇扇来扇去。这次也不例外,她躺下后将宋知易抱来,让她坐在腿上,开始为她梳发。一缕缕乌亮的头发在她的手中十分听话,不一会儿便织好了一个辫子,她放下手,腿上的女童也转过头,苍老的面容对上稚嫩甜美的笑脸,灵气的大眼睛眨啊眨,那时的宋知易还没留厚刘海,穿着小裙子的她宛如精致的洋娃娃,外婆也十分宠爱的将她搂在怀里,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副鬼脸逗得女孩咯咯咯的笑,悦耳的笑声回荡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起风了,外婆将她放在双腿间,嘴里开始哼起童谣,女孩也扭过头去,跟着唱着,手里把玩着外婆的蒲扇: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眼睛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

外婆唱着唱着忽然顿住了,声音开始变得虚弱,断断续续的,而女孩一直玩着蒲扇,并没注意到背后,直到外婆许久都不出声,女孩才慢慢催道:

“外婆?你怎么不唱了啊。”

“......”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又是一阵风吹过,女孩才缓缓转头,看见的是外婆闭着眼睛,手自然的垂着,如同睡着了。她也以为外婆可能累了,小手举起外婆饱经风霜的大手贴上自己脸颊,不断在掌心里蹭啊蹭,又放下,打了个哈欠后干脆将头枕在外婆身上,身体缩成一团在旁边沉沉睡了过去......

天边的日光逐渐消散,一片绚丽的火烧云挂在海平线处,将半边天染成美丽的橙色。恍惚间,宋知易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将自己从外婆身上扒下,然后外婆被送走,回来时变成了一个小盒子,哥哥也回来了,但很快又回学校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丧服,手里捧着名为“外婆”的盒子,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发呆。

眼神不自觉望向摇椅处,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地上还有把蒲扇,她慢慢走过去将它拾起,拂去上面的尘土,然后用力握着它,想感受到外婆曾经的温度,许久松开再握却冰凉依旧......

后来有人告诉她,那个一面都未曾见过的赌鬼父亲回来了,于是她放下外婆赶去客厅,见到了那个畜生。

男人正拿着邻居给他的遗书看着,宋知易盯着他的表情,从期待,到疑惑,再到失望,最后不屑一顾的随手一扔,抬脚走了。少女顿时心凉了半分,慌忙跑过去捡起,遗书是外婆提前写的,上面有些地方沾染了污水,字迹变得模糊,但还勉强能看,于是少女认真的看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遗书前面写的都是关于她女儿,也就是宋知易母亲的,上面说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孝顺,但当时家里欠了许多的债,外婆没办法,就把女儿抵给了宋闲,她说那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宋知易看到后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外婆说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赎罪,宋知易的眉眼像极了母亲,于是她加倍的疼她爱她,可母亲已经死了,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求个心里安慰而已。

最后她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多陪宋知易一会儿,她说宋知易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或许是缺少了母爱的原因,宋知易内心很脆弱,稍微一点风就能把她的坚强吹倒,有时候只是说她,声音大了点她就会哭,平时眼泪像太平洋,止都止不住。

后面的几行字几乎在恳求,她求宋闲能多照顾一点宋知易,她怕黑,外婆就说晚上睡觉要给她留个灯,她睡相不好,外婆就说睡前要给她盖好被子。言语间处处透着关心,可宋闲却不屑一顾,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看完信的少女枯萎在房间正中央。全身的毛孔都气喘发作,她隔着眼泪的薄膜茫然四顾,觉得好吵,才发现自己刚刚在鸦号,一声声号哭像狩猎时被射中的禽鸟一只只声音缠绕着身体坠下来,而猎鸦的人正是宋闲。回想起宋闲刚刚的嘴脸,少女只觉四肢变得麻木,此刻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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