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升堂拜母
“董卓入京,朝野涂炭。家父兴兵北上,我本打算效命疆场,无奈家父不许。这可如何是好……”孙策为周瑜倒上一杯酒,叹了一口气说道。
“伯符,莫非志在行伍之间吗?”周瑜喝了一口酒,对孙策说。
“说出来好像有些自大,但我自幼便和父亲学习武艺,骑射刀剑,无一不精。”孙策自豪地对周瑜说。
“伯符的武艺,在下早已领教过。只不过军旅之事,可不只是武艺这么简单。”周瑜为孙策夹菜,笑着说道。
“我早知如此,只是……”孙策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仿佛欲言又止。
“今日在我面前,伯符何不试着谈谈志向。”周瑜注视着孙策,看出孙策有些许动摇。
“大丈夫生于世间,或带兵卒成万世功名,或聚众保一方安宁。今虽年少,亦是大有作为之时,岂能空老于家中?”孙策拍案大呼道,吓得正在大吃的孙权噎住了。
“伯符好志向!”周瑜见孙策如此反应,心中暗喜。一边轻抚孙权后背,一边说道。
“愿闻公瑾之志……”孙策刚把自己的志向一吐为快,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便看着周瑜,缓慢说道。
“董卓入京,天下将乱,有识之士无不跨州连郡。余虽不才,愿得一英霸之才而辅佐之。助其成霸王之业!”周瑜大笑,直直地注视着孙策的眼睛。
“不知如此雄主,公瑾要向何处去寻呢?”孙策轻轻一笑,为周瑜倒了一杯酒。
周瑜低下头,笑而不语。
“乌程侯孙坚之子,与公瑾同年,素有大志,你觉得此人如何?”孙策举起酒杯,对周瑜笑道。
“此人只知习武,一身酒气,还总会耍小孩子脾气……”周瑜故意不看孙策,一边喝酒一边说。
孙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不过……此人也算是一代豪杰,我愿辅佐之,与他纵横天下,共创大业!”
周瑜也举起了酒杯,二人酒杯相碰,一同大笑起来。“痛快!”孙策又喝了一杯,脸颊开始红润了起来。“不过,伯符兄也千万不要怪令尊。”周瑜喝下一杯,对孙策说。“此话怎讲。”
“令尊之意,大概是让你收收性子,不要过早沾染杀伐之气。趁着这段时间读读书,学学兵法吧。”
“家中诸多事情,都需照料。实在静不下心读书啊。”孙策挠着头,说道。
周瑜瞪了孙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计上心来。“这样吧,伯符……”周瑜一脸坏笑地说。“如何……”孙策看着周瑜心里有点发颤。
“我家在舒县,有一空闲大宅。瑜可做主,让给兄长居住。兄长举家搬到舒县,一则家事有弟关照,二则你我可一同读书,研习兵法,岂不美哉?”
“此……此事是不是未免太草率了?”听闻此言,孙策惊讶地说。“可我是认真的。”周瑜一把抓住了孙策的胳膊,阻止了他想逃跑的计划。
“至少也得禀告母亲,问问母亲的意思!”情急之中,孙策忽然想到了借口。
“好,那我们一同去拜见令堂。”周瑜拉着孙策进入屋内。望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人,孙权惊讶地又吃了一只鸡腿。
屋内,吴夫人居室。
吴夫人坐在那里,听着孙策和周瑜的陈述。
“公瑾啊,伯符结交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幸运。”吴夫人笑着对周瑜说。
“伯母客气了。能与伯符这样的豪杰交好,才是瑜之幸也。”
“你们今后一定要互相扶持,闯出一番事业来。”吴夫人慈爱地看着面前这个俊朗少年,点了点头。
“周瑜此来,想请求伯母答应一件事。”“你说便是。”“瑜想接伯母一家,到舒县住几日。”“这是为何?”
“孙将军率军出征,不知何时回还。家中全靠伯母和伯符支撑,实属不易。瑜在舒县,已备宅院一间,事事也好照料。”
“这可不好,怎能如此叨扰。”吴夫人赶忙说。
“瑜与伯符一见如故,情同兄弟。伯母此言,过于见外了。”周瑜诚恳地说道。
吴夫人无奈苦笑。“伯母,还有一个原因。”周瑜抬起头,望着吴夫人的眼睛说道。“愿闻其详。”
“瑜方才刚刚立誓,要辅佐伯符,成就大业。借此机会也是希望多和伯符探讨兵法,督促他读书。”周瑜严肃地说道。
吴夫人听了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便只能依你了。”
孙策正在发呆,听到吴夫人如此说,忽然一惊:“母亲三思啊!”吴夫人抄起案上的卷轴,打了孙策的头:“你有这样好的朋友,还不跟他好好学学。”
孙策起身逃走,吴夫人追了出去,只留周瑜在屋内苦笑。还有孙权在院外吃喝。
作为周异的独子,周瑜是有权限安排那间空闲的宅院的。见周瑜是为了正经事,周异便也没说什么。
收拾几日后,一行人便离开寿春,向舒县而去。明明搬迁对于百姓来说是件大事,可这件事竟然如此简单的结束了。孙策一家搬到了舒县,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而孙策和周瑜二人的命运,从此刻起,便也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也不知前线战事顺不顺利……”骑在马上的孙策不无担心地说。“定会平安无事的。”周瑜严肃地回答。各州的黄巾军已基本被剿灭,此时此刻,本该安心发展生产恢复元气的朝廷,却又迎来了新的腥风血雨。中平六年,八月二十五日。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划诛杀宦官,无奈太后不从。于是,朝廷征召董卓率部下西凉兵到京师,准备诛杀宦官。可董卓在到达之前,何进已经被事先发觉了危险的宦官们谋杀。愤怒的将士们攻杀宦官,京师洛阳顿时陷入战火。
董卓迎接出逃的皇帝回洛阳,掌握朝中大权。废少帝刘辩,改立陈留王刘协。天下诸侯见此状况,便结成联盟,拥立袁绍为盟主,出兵讨伐董卓。而孙策的父亲乌程侯孙坚,便作为先锋冲在了讨伐董卓的最前线。战争一触即发,中原大地上,双方的数十万大军缓慢地移动着。双方的士兵都咬紧牙关严阵以待。两军对垒最先露出破绽的一方,必将成为猎物。士兵们手握武器,冲锋陷阵,他们迎着如雨点般的箭雨,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着。他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将手中的长矛刺向敌人。兵器贯穿铁甲,鲜血染红战袍。短兵相接的时刻,运气便是战场上唯一的变数。弓箭手的双手已经被磨得粗糙,皲裂的皮肤渗出层层血丝。射光了箭,便拔刀近战;举着盾牌的士兵固执地向前冲去,哪怕盾牌被火点燃,哪怕身上的铠甲已经碎裂,也毫不在意。就像扑火的飞蛾直直地撞入对方的阵中,然后倒在地上。有的士兵身体多处都被贯穿,仍然不肯倒下,站着离开了人世。从许久以前的黄巾起义到现在,国家风雨飘摇,百姓已经习惯了战争,更习惯了死亡。反正不论到何处去,都免不了战乱;不论到哪里去,都要面对贼徒的威胁。既然如此,那便去从军。既然无论如何都逃避不开,那便投身于此。四处都在着火,战车被点燃,士兵的尸体被烧得焦黑,满地的草木被烧成黑炭。对他们而言,死亡是一种解脱,活着反而更需要勇气。
西凉铁骑疯狂地向盟军的阵地进攻,盟军根本挡不住如此猛烈的进攻,只得缓缓向后撤退。袁术在手下大将的保护下,正要离开前线,却发现一支军队穷追不舍。袁术穿着华丽的铠甲,但表情却十分狼狈。他歪戴着头盔,身体紧紧地贴在马上,显得十分胆怯。正在绝望之时,忽然听到附近一支骑兵杀到。他们穿着全身甲,手握马槊,打着孙字大旗,直直地冲向军阵。而为首之人头戴红色的头巾,手握战刀,早已将穷追不舍的敌军将领斩于马下。见此情况,西凉军才稍稍收敛战意,向后退去。只留下无数士兵的遗骸,没有人收,也没有人埋。在那个年代,一场大战之后,躲起来的饥民就会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去翻找着士兵留下的东西,有时能找到铜钱,有时能找到还没有烧光的粮食,有时饿得实在受不了,便去捡一些士兵的遗骸,吃到肚子里。这样的乱世,为了活着,不丢人。或者说,所谓的道义与廉耻,已经彻底地败给了生存的本能。
“我乃乌程侯孙文台,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孙坚头戴红色头巾,横刀立马,大喊着率军追了出去。
这一路上,孙坚杀红了眼睛。他率兵火速追杀,斩首甚众。一路上所有的西凉援兵全都被他击溃。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孤军深入时,盟军中和他距离最近的袁术军阵地也已在几十里开外了。他正要下令收兵,却见身后已被敌军层层堵截。只得下令全军就地扎营,据险而守,孤立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