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翰杏园里茶语袅，创业沙盘推演忙

五日后，清晨十点光景，番禺沙湾古镇一隅，翰杏园内，无问斋静候来客。无问僧，本名辛耳，其一生堪称曲折传奇。年轻时投身商海，曾风光无限，财源广进，却也因此树大招风，遭同行嫉妒，群起而攻之，终致企业一败涂地，负债如山。无奈之下，他转行做了企业咨询师，四处奔波讲学，偶尔亦挥毫泼墨，著书立说。数载光阴，债务渐清，手头亦渐宽裕。

辛耳深感赚钱之路身心俱疲，既已小有积蓄，便对家中院落大动干戈，进行了一番深度改造。他巧夺天工，将苏州园林之秀美与岭南园林之质朴融为一体，打造出了一座别具一格的翰杏园。此园风格迥异于常见之园林，传统园林中，假山、鱼池、植物皆为点缀，人文建筑方为核心。而翰杏园则反其道行之，小小庭院内，假山密布，水池环绕，几乎将建筑之外的所有空间皆化作了假山流水、盆景之园。无问僧对此颇为自得，美其名曰：“吾居山中，枕兰花而眠。”此言颇符其优哉游哉、无拘无束，又爱低调炫耀、自鸣得意之性情。

翰杏园，看似不大，实则小巧玲珑，别有洞天。园内五座建筑，同堂楼、思雨楼、荔龙兰亭、同风阁、无问斋，名曰五行俱全。然每座建筑占地皆不大，同堂楼虽为最大，亦不过几十平方米，荔龙兰亭更是小至仅几平方米而已。院子亦不大，但无问僧却巧施妙手，布置出了十几个小景区，踏水桥、一步山、听雨谷、思故壁、别有廊、茶马道、清水井、滴水岩、蟠龙山、笔架山、月洞池、兰花池、九泉海等，应有尽有。一步山小得真可一步跨过，九泉海虽为最大，亦不过几十平方米。围墙青砖绿瓦，门楼又小又高又窄，但两边一挂上灯笼，便显得古色古香，韵味无穷。奇哉怪也，翰杏园虽小，然入内之人，几无觉其小者。无问僧实将华夏庭院之“一步一景”发挥到了极致。

然即便如此，无问僧仍不满足，心中琢磨着要达“一念一景”之境界。何谓“一念一景”？即非但走一步换一景，更需让人低头沉思时见一景，抬头又见一景，转头、回头，处处皆景。此疯狂念头，让无问僧对赚钱再无兴趣，干脆提前退休，一心一意琢磨如何打造出“翰杏园一百零八景”。巧的是，正因如此，无问僧之人生，悄然迎来了一个大转折。

李一杲一行七人，在镇远古城悠哉游哉地逗留了两日，又于周边千年苗寨闲逛了一圈，直拖至四日后，方才各奔前程，朝番禺进发。抵番禺后，众人立即与无问僧约定了次日清晨之拜访。

次日清晨，众人准时集结，浩浩荡荡来到翰杏园大门前。一按门铃，门儿应声而启。开门者乃之前视频中见过之中年女士，七人连忙齐声问好：“师娘好！”中年女士笑眯眯地回应，热情招呼他们进屋，又指了指无问斋之方向，乐道：“哎呀，你们都到啦！快进来吧，你们老师已在无问斋泡好茶，等着你们呢。”

一踏入翰杏园，众人眼前犹如展开了一幅绚丽之画卷，不约而同地发出“哇”之惊叹。笔架山上，瀑布如绸缎般倾泻而下，兰花池水清澈见底，潺潺水声悦耳动听。听雨谷之山崖上，细雨般之落水声与远处偶尔传来之鸟鸣交织在一起，宛如大自然之乐章，令人仿佛置身于听雨之境，陶醉其中。

阳光透过苹婆树那高大之枝叶，温柔地洒落下来，照在踏水桥那长满青苔之石板上，光影交错，美不胜收。他们沿着弯弯曲曲之石板小径缓缓前行，两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之花草，菊花、桃花、梅花、芍药花、茶花，各据一方，竞相绽放，色彩斑斓，香气四溢，令人心情愉悦，犹如步入了一幅生机勃勃之春日画卷。

拐过一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巧之锦鲤池映入眼帘。一群五颜六色之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见到众人到来，纷纷游近前来，张嘴吐泡，似是在向众人讨食呢。众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细细品味这份难得之宁静与雅致中所蕴含之生命乐章。

这翰杏园，当真是别有天地，美轮美奂，犹如画中仙境！李一杲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其余众人也纷纷颔首，脸上满是惊诧与喜悦，仿佛尘世间的烦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这美景的无限憧憬与向往。

又漫步了几步，他们终于抵达无问斋的门槛。无问斋内，一缕淡淡的茶香悄然飘出，与外面的自然清新交织在一起，更显雅致脱俗。无问僧正端坐于窗边，手执茶壶，面带微笑，似是在静候他们的到来。见七人进屋，他轻轻抬了抬手，那笑容中既有对弟子的殷切期盼，又夹杂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嘿，来啦来啦，快进屋坐！”无问僧热情地招呼着，脸上笑开了花，让人心中暖洋洋的。这翰杏园，不仅是一处静谧的园林，更似一个能抚慰心灵的避风港湾。众人依次落座，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无问僧笑眯眯地提起一只精巧的茶壶，壶中装的是上好的英红九号茶叶。他手法娴熟地为众人斟茶，茶香瞬间弥漫整个屋子，温暖而醇厚，仿佛能洗净心头的所有尘埃。

“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英红九号。”无问僧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显然对这茶的品质颇为自豪。

众人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红茶的香醇与微甜在口中缓缓化开，仿佛唤醒了心底深处的记忆与情感。他们相视一笑，对茶的喜爱尽在不言之中。

李一杲对这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站起身，向无问僧深深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老师，我也想试试泡茶。”

无问僧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将茶壶递给了李一杲，“行啊，你来试试，看看你能泡出什么味儿来。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茶可是我在网上九块九包邮淘来的宝贝，金贵得很呢。”

陆静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塞，老师，你太厉害了！到底在哪儿薅到这么便宜的羊毛？九块九还包邮，这得是薅得多深啊！快告诉我，我也想去薅一薅！”

正在品茶的王禹翔差点笑出声来，他连忙捂住嘴，茶水险些喷出。他擦了擦嘴角，也跟着起哄，“老师，我也想薅羊毛，来来来，快告诉我们是在哪儿薅的。”

无问僧一听，刚才的师道尊严瞬间荡然无存，他七情上脸，假装生气地说道：“静静啊，你咋这么不懂事呢？我脖子有点酸，来来来，给我揉揉脖子，我再悄悄告诉你去哪儿薅羊毛。”

陆静一听，立刻不满了，一脸嫌弃地说道：“老师，这不公平！”

无问僧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在憋笑，既不搭理他也不帮腔，心中不禁有些郁闷，火气也蹭蹭往上涨。正欲找人发泄一番，他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陆静招了招手，“静静啊，别看我有点老花眼，但我这眼神儿可毒了，一眼就瞧出来，你还是这儿最年轻的一个。小师妹嘛，当然得你来给我揉揉脖子了。”

陆静一听这话，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咯咯笑着将凳子挪到了无问僧旁边。她一只手托着无问僧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便开始给他揉脖子，边揉边笑着说道：“还是老师最了解我，我这不就是最小的嘛。”

哎，说到这儿，你们是不是以为陆静真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嘿，那可大错特错了！这七人当中，陆静其实已年过不惑，虽不是年龄最大的，但也算是中年妇女一枚了。这团队里还有九五后的呢，哪能是她最小？

那为何大家都称她为小师妹呢？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当初他们排座次的时候，年龄最大的张金枇二话不说便抢了大师姐的位置，年纪最小的赵不琼竟也胆大包天地抢了四师姐的宝座，稍大一点的蔡紫华便成了五师姐。陆静本想，干脆就当个最小的小师妹算了，可王禹翔死活也不愿意排第六，心甘情愿地做了小师弟。大家争来争去，最后还是陆静排了第六。但她哪愿意被叫“六师妹”啊，“老六”在网上那可是有特殊含义的，听起来也太不雅了！于是，她非要大家叫她“小师妹”。因此，无问僧才开玩笑说她是最年轻的小师妹。

无问僧一边享受着陆静的按摩，一边悠闲地品着茶，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一脸陶醉的模样。陆静见状，顿时又不满了，用力拍了拍无问僧那油腻的光头，哼了一声，“给我安静点儿！”

无问僧被这一拍，立马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红，露出了一副夸张的尴尬表情。他转头看向赵不琼，打趣道：“不琼啊，你啥时候打算生娃啊？来来来，先说说你的生娃大计，咱们再聊聊你的预制菜项目。”

“还没计划呢，老师。”赵不琼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没那么快，一呆哥说要先立业后生娃。”

无问僧抬头，瞪了李一杲一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李一杲，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道：“喔，一呆哥，海霸自助餐厅是哪一年清算的？应该有两年半了吧？这两年半你别告诉我你啥都没干，连造个娃都不会？哦，对了，上上一次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跑去干海鲜直播，然后上次又变成预制菜了。你到底这两年半悄悄干了啥？为啥不先把生娃的事情解决了？是不是搞直播顺手撩妹去了？”

李一杲那海鲜直播的生涯，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那时候确实有个美女搭档，还整了些直男渣女的段子，惹得赵不琼醋意大发，他便就此收手了。如今被无问僧拿出来调侃，他脸上挂不住，心里头那个不痛快，暗想这老师怎么如此不懂人情世故，苦笑一声解释道：“老师，我可是正经人，真没瞎胡闹。兜里比脸还干净，夫人把钱袋子攥得死死的，创业生娃都是白日做梦，啥也没弄成。不过，我也给别人搞了些技术指导之类的活儿，债倒是还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再开店创业。”

无问僧眉头一挑，问道：“哦？那你打算怎么个创法？”

李一杲与无问僧往日里那是常来常往，请教不断。可自从海霸自助餐厅创业栽了跟头，他就觉得无颜见人，干啥都躲躲闪闪的，再也没去找过无问僧。这次若不是家里那位“河东狮”安排，他才不会跟一群师弟师妹凑过来呢。毕竟，没成功之前，这面子可挂不住啊！不过，既然来了，是向老师取经的，他也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我打算开个预制菜的店，就像钱大妈、菜篮子那种，不过全卖预制菜。不琼是不是已经跟您提过了？您觉得我这计划靠不靠谱？”

无问僧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呆啊，不琼确实跟我提过你的点子。她还把你那些技术资料，还有一堆样机的照片都发给我瞧了。让她组织你的师弟师妹一起聊聊，这也是我的意思。你的想法和技术确实挺有新意的，预制菜市场这几年也确实火得不行。不过，你得知道，创业可不是光有个好点子就行的。”

听说无问僧已经看过技术资料，李一杲心里头一惊。他给无问僧倒了杯茶，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啥反对的话来。没想到怕啥来啥，无问僧接着问道：“预制菜这事儿咱们先放一边。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为啥想创业？”

李一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想赚钱呗！”

无问僧笑了，“一呆哥，你上次创业也是为了赚钱，差点儿就飞黄腾达了。要不是运气稍微差了点儿，你是不是觉得赚钱挺容易的？”

李一杲赶紧解释道：“老师，我知道赚钱不容易，所以才得更努力地去赚啊！”

“嘿，你误会了。这样，咱们来个小测验如何？”无问僧摆摆手，让陆静别再揉那脖子了。他站起身，背着手悠悠地踱出无问斋。不一会儿，他拎着个小白板回来，上面嗖嗖几下就画出了个门店开业的草图，“喏，这就是你的第一家店。说说看，你打算投多少钱？钱从哪儿来？供应商怎么找？都写这儿。”

无问僧一指白板，李一杲立马心领神会，噌地一下站起来，拿起白板笔就站到了白板前。无问僧则悠悠然坐回原位，瞧着李一杲在白板上勾勒他的创业蓝图。

李一杲沉思了一会儿，开始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一边画一边解释：“我打算投五十万。我老婆那边能帮我搞定三十万，剩下的我找爸妈借。供应商嘛，我还是想搞海鲜预制菜，所以打算跟以前的合作伙伴继续合作。冷链技术装备得二十万，开店得三十万，五十万应该勉强够用。”

无问僧问：“那你咋说服你爸妈给你投钱的？”

李一杲挠挠头，笑道：“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宝贝儿子，我跟他们一说我的想法，再告诉他们还差多少钱，他们肯定得答应。”

无问僧想了想，又问：“要是后面还缺钱，你觉得你爸妈还能给你掏多少？”

李一杲想了想，回答：“我爸妈都是普通中学老师，挣的都是死工资，也没多少积蓄，但他们将来退休金还行，养老用不了多少钱。我估计他们全部家当也就再能掏出五十万左右。”

无问僧心里明白，李一杲的爸妈还没退休，老师的钱基本都攒在公积金里，手里头要是花销大点，就所剩无几了。何况之前李一杲创业，已经把爸妈的口袋掏了个底朝天。这次竟然能从爸妈那里再掏出总共七十万，这父母怕是要被榨干了。无问僧想到自家儿子以后也得啃自己老本，对大徒弟这行为也就不太计较了。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儿，他得问清楚：“那你爸妈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自己的吗？他们会不会愿意卖房子来支持你？”

李一杲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老家的房子是他们的，但卖房子支持我绝对不行，我哪怕以死相逼，他们都不会卖的，那房子可是我老爸一辈子的骄傲。”

房子，对华夏人来说，那是根深蒂固的情结，李一杲父母那态度，地道得很！要说那种能哄得父母卖房支持创业的人，无问僧可是打死都不会搭理的。所以，一看李一杲还没到为了创业疯魔的地步，这徒弟还算有底线，他决定拉一把。想了想，他指了指白板，开口道：“那你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吧，列个单子，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儿蹭点银子。”

李一杲那两边的亲戚，说起来还真不少，不过上次创业，他已经把父母那边的亲戚“搜刮”了一遍，最近才刚把债还清，不然哪敢再提创业二字。他一脸无奈，苦笑道：“亲戚就算了，估计一毛不拔。朋友嘛，或许能借点，但也不会多。只要我找一个人开口借三五万，消息立马传遍朋友圈，他们都得躲我远远的。能借到十万块，我就阿弥陀佛了。”

无问僧接着问：“那你打算咋跟朋友开口借钱呢？”

李一杲的朋友圈还算给力，至少跟大家有过合作，一起赚过小钱。他想了想，说：“我就说我在做生意，店铺生意兴隆，赚钱跟捡似的，现在资金周转不过来，就借点应急，过俩月就还。这样应该好使。”

无问僧点了点头，又问：“为啥跟他们说你的生意赚钱呢？”

李一杲无奈道：“要不这么说，他们哪肯借钱给我啊。”

无问僧想了想，继续追问：“那这样的话，你给他们利息不？”

李一杲点头道：“当然得给啊，年化利息12%，应该差不多吧。不然他们可能一毛不拔，一分钱都借不到。”

无问僧跟人聊天，那简直是挖坑的高手，门生们可没少在这上面栽跟头。众人听他跟李一杲聊了几句，心里都明白，无问僧这坑，肯定又挖得不小，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啥坑。只见无问僧环视一圈，脸上挂着那狡黠的坏笑，好像已经算计好了什么，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无问僧带着点玩笑的口吻问：“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没？你们的大师兄，现在可是等着你们慷慨解囊呢，谁有兴趣借钱给一呆哥创业啊？”

众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犯嘀咕，这无问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不管啥药，肯定是个坑。于是，大家都装聋作哑，没人接话。

无问僧脸上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长叹一声，转头对李一杲说：“一呆哥，你看看，平时大家嘻嘻哈哈都没问题，一提借钱，就都成了哑巴。照你刚才说的，你拼尽全力，大概也就能凑个110万。那咱们就定你50万开局，60万留着翻身吧。啧啧，一呆哥，你这点儿小钱，真是可怜巴巴的。”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无问僧这是拐着弯儿说大家不支持大师兄呢。陆静一听就不乐意了，刚想举手反驳，无问僧一个眼神过去，她立马就蔫了。

无问僧接着说道：“一呆哥，既然你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我就不细问你怎么经营了。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不管你的想法多新奇，成功率和失败率总不可能是百分百。你说说，你觉得你成功的概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