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背井离乡
在那幽深黑暗的山洞里，王小石把一具疮痍满目的躯壳留给顾清河，魂飞魄散。
顾清河想捧几把干净的黄土给他做个简单的坟墓却无从下手，周围环境差强人意，符不上风水师心意的宝地，景色更是萧萧瑟瑟。草未长花未开，枯败败光秃秃几棵老树偶尔栖息一两只断胳膊断腿叫声凄厉的黑鸟鸦，应了古文中的“枯藤老树昏鸦”的“冷”却无“小桥流水人家”的“热”。
“这个冬天还是那么冷。”
一团浓浓的雾气吐出，顾清河想了想他能做的，照顾阿婆，此外便是复仇！复仇？！顾清河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黑夜将至，暴雨将倾，却一刹那转瞬即逝。别招笑了，顾族余孽的他，漠北战败后一无所有的他哪有资格有能力去向雄鹰向老虎复仇？以卵击石，哪怕世界上再稳固的大桥也会随时分崩离析。
但身为顾族第四代王爷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身后惨死的顾氏族人，遗憾、痛恨、不甘…都迫使顾清河告诉自己：万死不辞。
……
因王小石短短的一世记忆灌入脑海，顾清河轻车熟路直奔王小石的家，步子迈得很快。
屋外断井颓垣，景色格外萧条，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清河呐喊两声“婆婆——婆婆！”家里无人回应，忙进去，哪里有阿婆的身影？
顾清河马不停蹄去柳大夫家，柳大夫也不见影。
婆婆，柳大夫去哪了呢？
颓然回了屋，仰头望着破败透着风的天花板，顾清河眼神瞬地暗了下去。
他起身将屋里屋外仔细打扫一番后，寄居灵魂的疲倦如同水涨浪涌终于爆发，从四肢开始酸痛无力到整个人状态的迷糊，“扑通”一声，顾清河一头栽在了老旧的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色人影。
顾清河猛然惊醒，但眼皮沉重得像挂了两斤砖头，扑腾两下又重重落下。他知道自己中了迷魂术，却并不着急睁眼，将计就计，看看来者何人。
“你是谁？”一道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沉闷厚重，是个老头。
顾清河说：“王小石。”
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同一个问题，加重了语气：“你是谁？”
顾清河：“？”
“感觉熟悉。”老头呵呵干笑了两声，似乎颇不情不愿地换了个问题：“你欲何为？”
顾清河想王小石乡村贫困人家出生，从小孤苦，平生最大愿望莫非衣食无忧与广交好友，于是说：“吃喝玩乐，游遍四海。”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失望，大手一挥解去迷魂术，“睁眼看看。”
顾清河假装解术的舒适，长吁一口气，但这口气没有吁完就戛然而止，因为映入眼帘的是婆婆惨不忍睹的脸庞。
婆婆蓬头垢面，身体被老头紧紧束缚住，苍白的脸庞上刻着几道深深的鲜红的伤痕，嘴角还流着血，深陷的眼窝中双眼紧闭，生死不明。
顾清河登时怒了，眸光一凛，喝道：“放开她！”
他答应过王小石照顾好阿婆，可眼前这老头竟然将阿婆伤得如此之重，简直是在找死！
老头全身裹在一袭漆黑的衣装中，大半张脸被高高竖起的领口遮住，只留下一双幽深莫测的眼睛在外面，道：“有本事从我手里救过去，尽管试试。”
听到老头这样说，顾清河顿时挥舞拳头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冲了上去，速度极快，但老头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他的攻击，嘴里谩谩点评：“不够快。”
顾清河身体一颤，再次挥舞沙包大的拳头冲了上去，拳风劲响，但老头每次总能以一个微妙的动作灵巧地躲过。
“不够快。”
“再快点！”
“再快点！”
顾清河心头巨震，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第一次出手他只用了十分之四的力，被老头轻松躲过；层层往上提，十分之六，十分之七…可哪怕自己已经用了十分之八的力，对老头仍然不起任何威胁，十分要命的是顾清河展现的十分之八已经达到破天三品境，难道这老头在破天境之上，宗者？大宗师？！
整个大陆，宗者境之上的高手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都是些老人，这老头难道是那几位之一？
没道理呀，自己尚未暴露身份，而凭王小石还是阿婆怎么会惊动那种绝世高手？顾清河百思不得其解。
老头满脸失望之色，道：“放弃了？”他垂首，拑住阿婆脖子的那只大手微微一用力，阿婆嘴里的血吐得更厉害了。
顾清河脸色铁青，双瞳中燃烧着怒火：“你到底要做什么？”
“用你的全部实力，打败我！”
现在阿婆断然不能再受一点打击了，哪怕暴露身份，哪怕死，顾清河也要拼死一搏！他双手结印，以血催气，以气化力，强行越境。浑身金光乍现，灿如繁星。
宗者一品！
即使顾清河改头换面，但顾族继承人唯一所传承的“大钟紫金印”却不会变！老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目光灼热地直勾勾盯着顾清河，喃喃：“河儿…”
淡漠疏离间暗藏亲切与婉约。
如此异常神态，可惜顾清河强行越境身体承受负荷过重，没有精力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去读懂。
顾清河身体微微下沉，重心移至右脚，一个箭步飞向老头。然后腰部用力一拧，带动全身力量涌向右臂，右拳猛然向前挥出，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拳撕裂，发出呼呼的破风声。
好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老头没有躲开，坏在拳头以排山倒海之势穿膛而过的时候顾清河才意识到这老头与阿婆竟然只是幻像。
顾清河扶着额头，再睁眼时，老头仍在，阿婆消失了。
老头说：“在天下习武的年轻人中你绝对可以名列前三，但“情”字让你失去最基础判断力，犹如一头瞎了眼的横冲直撞的雄狮，永远都有软胁，一击即破。”
顾清河义正言辞：“那又怎样，动我家人，纵然万劫不复，我也要破釜沉舟，闹他个天翻地覆！”死何足惧兮？反正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老头奇怪地哈哈大笑。
“去荣城，上逍遥阁。那里有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
王小石走的第二天，顾清河也离开了那里。那一天，雪下得很大，白刷刷，雾蒙蒙。顾清河踏着厚重的积雪艰难前行，心中忐忑，况山路迢迢，此去几何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