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憨朴虎痴
贾诩素性沉稳，神色安然如故。其赴此会前，已逆睹事之终局。初从张济，后辅张绣，皆为权宜保身之谋，其心洞明，智计深藏。周旋于乱世，纵横捭阖，于张绣及西凉诸军，恩义已施，心力俱尽，故坦然无疚于心。
沉思少顷，贾诩遂露浅笑，睨张绣一眼，乃起而前，单膝着地，轻声而言：“蒙主公厚爱，贾诩拜见。”
刘琛喜见于色，疾趋而前，扶起贾诩，笑语盈盈：“哈哈，文和有献侯陈平之智，得文和者，关中可定，大业可期矣！”
法正于侧，亦喜不自胜，欣然而言：“主公今得文武干才，张将军之勇，可安汝南；贾先生之智，能定关中，实乃益州之幸、南阳之福矣！”
贾诩素闻法正乃南阳谋士之首，自不敢恃才矜傲，乃振衣敛容，长揖为礼，含笑而言：“久仰孝直先生高名，今朝相见，实乃荣幸，日后诸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法正见状，亦起身还礼，辞色谦谨。二人俱怀绝伦智谋，今共佐明主，恰似伯牙子期之遇，自是倾盖如故，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意气相投，志同而道合，共期匡扶大业，能名垂青史。
刘琛目注张绣，见其郁郁之色，心稍自得，然深谙驭人之术，知当恩威兼济，未敢过抑，遂温声而言：“子泉，既附益州，我必请祖父表奏朝廷，封你为汝南太守。往后宜尽忠尽职，护一方黎庶。”
张绣闻之，双眸骤亮，疾起谢恩，暗忖虽失贾诩，却获一方用武之地，功成名就可期，心渐释然。
西凉军既降，南阳之势大壮，让刘琛喜不自胜。亟令顺阳令精备盛宴，以庆张绣、贾诩二人来附；又遣张任携酒千斛，犒劳西凉士卒，以结其心，安其伍。
顺阳城狭，难容万余西凉军与戍守的南阳军众。刘琛素怜百姓，恐扰民生，遂命张绣、张任移营郊外。一日休整毕，刘琛亲率诸军，还师宛城。
而今干戈暂息，一如常例，甘宁引水军，还师筑阳，孟达率新军，折返新野。唯张任领兵扈从刘琛，径还宛城。张绣亦率西凉军，取道宛城，奔赴平舆。
刘琛亲统大军，旌旆蔽空，浩然而趋宛城。值此溽暑，骄阳悬顶，炎威正炽。累程行军，士卒咸觉口干，汗透重衣，昏眩者屡见。
行至湍水畔，刘琛盱衡大军，当机立断，麾军速赴荫凉处歇马。一时间，河畔人喧马嘶，士卒竞觅清流，暂解燥渴，候暑气稍敛，再图进发。
刘琛、法正、贾诩三人，列坐于嘉木之荫，喘息未定，虽身疲形乏，幸得片时安宁，整衣缓息。遥睇张任、张绣二将，冒炎阳、履焦土，奔波劳形，亲抚麾下中暑士卒，忙而不辍。
距宛城仅半日程，刘琛念士卒苦累，疲容满面，遂息速进之意，麾军荫凉安歇。自寻河畔僻隅，脱略形骸，袒衣解履，双足浸入清流，背倚磐石，假寐养神，意态悠然。
俄而，刘琛睫动目启，恍惚遥见对岸芳甸，卓立骏马一匹。其躯棕黑，额前白毛醒目，神姿矫健，悠然食草，望之风貌，直追昔日所乘的卢马毫无二致。
刘琛悚然惊觉，困意全无，霍然起身，整衣敛容，欲趋近细观。才举数步，那马仿若心有灵犀，蓦然警觉，昂首奋蹄，引颈长嚎，声彻四野，双眸寒星闪耀，直视刘琛，既若故友遥认，又似严阵抗衡。
一人一马，隔水遥峙，相视良久。刘琛谛视其态，愈觉此马非凡，心下笃定，此必为的卢无疑。当下急召张任，寻桥横渡，径往彼岸，决意详查其来历根由。
及刘琛趋近，那马竟似旧识重逢，殊为亲昵，款步轻移，径朝刘琛趋近，不住以首轻触其衣角，状极温驯。
“主公，向闻昔于豫州，您已赠此的卢，于一豪杰壮士，今何重现于此？”张任讶然而言，观此的卢，昔孱弱而今骏硕，再现此间，惊喜之余，好奇顿生。
“哎呀，此事我亦一头雾水，莫不是……这断无此理矣！”刘琛惑然而言，心起揣度，沉吟少顷，仓促急言：“公义，速于周遭详加探寻，留意有无他人行迹。”语落，振袂先行，眸若寒星，环顾四顾，欲穷究竟。
法正、贾诩、张绣三人望河彼岸，见刘琛、张任牵骏马伫立，若有所寻，趣意顿生，疾趋跨桥，俄顷至侧。
“主公，此非你往昔坐骑耶？何现于此？”法正诧意探言，目注刘琛，见其神色惶急，眉峰微蹙，更生狐疑。
“孝直，此事我亦惘然，速助我寻觅周遭生人踪迹。”刘琛喟然而言，愀然作色，不理会诸人，径赴前方湾流，踽踽独往，唯留背影于众人视野，似被莫名愁绪萦绕，欲于僻处寻个究竟。
法正诸人，瞠目骇愕，相视一瞬，匆促提步，紧跟其后。五人环眸四顾，极目搜求，然周遭静谧，哪见半分生人踪影。
众人未作停歇，趋至湾流折角，蓦见一泓幽潭乍现。潭周巨石嵯峨，三面环峙，独余一面轩敞，背倚潺潺水流，潭中景象隐匿难窥。
俄而，訇然一声，水击锐响贯耳。斯地阒寂，此声猝起，愈添阴森谲诡之气。
“何人胆大，敢扰我兴！”潭中骤起一声暴喝，声如雷霆，轰然作响，直惊得潭水翻涌，涟漪四溢。
张任、张绣闻此，神色悚然，瞬间错身而立，呈迎战之姿，拱卫于刘琛三人面前。
转瞬，一魁梧大汉破水而出，赤裸上身，唯以粗布遮羞，肌肉贲张，气势不凡。其目横扫众人，及见刘琛，眸中热切顿起。
“哈哈，仲康，别来无恙！”刘琛笑语盈盈，眸现惊喜，直视许褚，虽其衣衫凌乱，然欣喜之色难掩。
“啊，刘太守！寻君久矣，煞是艰难！”许褚慨然而言，喜上眉梢，疾游向岸。
“哦？莫是因的卢难驯，仲康欲来问罪？”刘琛哂笑而语，神色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