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懵懂的青春（5）

在张嘉雯眼里，他本该是个我行我素，洒脱不羁的男生。可她却渐渐发现，他是个极度自卑的小人。

她发现，两个人在一起时，她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可能突如其来的小情绪。两人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千方百计地迁就他，怕他一不小心就会不开心，耍脾气。逛街的时候，他要求张嘉雯必须挽着他的胳膊走路，他要向全天下昭示，身边这个漂亮姑娘是他的女朋友。

开学后没多久，两人有了第一次吵架。起因是他听别人说起有男生给张嘉雯写信，而这事张嘉雯却从没跟他提起过。尽管张嘉雯反复强调自己根本没有搭理任何一个男生，他却不依不饶。

两人在一番争吵后，不再联系。然而没过几天，他便拿着鲜花站在她家楼下不远处给她打电话。然后，他真诚地道歉，她则心软地原谅。两人重归于好，似乎可以走得更远，可有些事，或早或晚，它终究是会发生的。

有一个周末，初中班里一个男同学把电话打到了张嘉雯的家里。他说那家伙不是个东西，背着她和别的女的乱搞，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张嘉雯开始有些不信，后来问了初中要好的闺蜜，听到了更具体的内容。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最终还是承认了。他告诉张嘉雯，那个女的就是当初拒绝他嘲讽他的那个。他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向自己示好，便想着要报复她。所以，他现在只是假装接受她。他让张嘉雯不要急，说还有一个礼拜，在她生日那天，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羞辱她一番，那样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在信中，张嘉雯诉说着她的懊恼，她的失落以及她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她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而且还是她主动把脸凑过去的。

在随后的几天里，那个男生给她打过很多电话，也写过几封信。可她告诉自己，她宁愿死也不要再跟这种人渣有任何瓜葛。

那段时间，她觉得无比的懊恼，一直以来洁身自好的她，却主动跳入了一个臭水沟里。而如今，她觉得自己再也洗不干净身上的味道了。

后来，那个男生并没有一雪前耻，那女的在拆散了他和张嘉雯之后又将他羞辱了一番。他醒悟过来，再一次拿着鲜花来到了张嘉雯家楼下。

那天的雨从白天一直下到晚上，他始终在楼下站着，表现出等不到她下来绝不离开的架势。而这一次，她没有心软。

她在信中告诉林晓波，说生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碎了她的骄傲和自尊，让她觉得天地之间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她说在那些日子里，她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让她逃离这个痛苦不堪的世界。

那些个夜晚，林晓波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读着张嘉雯的信，直到带着她的故事进入梦乡。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她坐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孤单而又无助。

他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连言语都已经被严寒冰冻。他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他跪在了雪地里，将她拥入怀中。雪依旧不停地下着，他则将身旁的姑娘抱得更紧。这一刻，他心中全无杂念，只想用自己的胸膛来温暖她那颗被冰冻了的心。

如此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张嘉雯的内心也似乎渐渐走出了那片严寒。

在春天的第一封信里，她告诉林晓波，整个高一她都是在抑郁和沉默中度过的，到了暑假她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本以为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可她却越来越悲观，越来越厌世。她讨厌这一切，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改变，想从这些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可她却力不从心。

开学后，她照例收到一些来信，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和厌恶而随手丢弃。她勇敢地打开一封又一封信，平静地看完，然后再把信一页页撕碎，丢进垃圾桶里。就这样，她读到了林晓波的来信。

与那些追求者不同，他的坦然和真诚如同一缕阳光，照进了她幽暗的内心世界。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他。

这封信，她一开始放在课桌肚里，后来又夹在书里，晚自习结束后又把那本书抱回宿舍。那段时间，她经常会拿出林晓波的信来读，也不知读了多少遍，好似那字里行间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能够让她重获新生。终于，在一个冬日午后的阳光里，她写下了第一封回信。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起来就是一系列的因缘汇聚。一切的一切，是那么偶然，偶然发生，偶然结束。而串起这一切的，便是时间。谁也说不清时间是什么，可它却一直默默前行，从不回头。

转眼间，莺飞草长，高三的最后一学期已悄然来到。寒假里，他在犹豫了几天之后，终于拨通了张嘉雯给他的那个号码。信已经写了几十封，话却还没有当面说过一句。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声，他的心砰砰乱跳，脑海中浮现出张嘉雯可爱的样子。

终于，电话通了，话筒中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他支支吾吾地说找张嘉雯，对方却不肯罢休，问他是谁，吓得他急忙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那段时间，他一直憧憬着与张嘉雯考入同一所大学，为此他比之前更加用功。他早就听赵伟强说过，相比高中的铜墙铁壁，大学才是恋爱的天堂。

对于两人的交往，如今的他也不似刚开始时那般理直气壮了。他甚至开始觉得一直以来自己都很傻，总是一次次强调两人之间的关系多么纯粹，就像笔友一样。甚至还跟她多次说起自己并不是要追求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内心的坦荡与真诚。

如今，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回信时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海阔天空和肆无忌惮了。当她在信里诉说不开心时，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进行摆事实讲道理式的开导和安慰了。他会因她的消极情绪而烦闷，会因她的不快乐而忧愁。

花儿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女人如花，亦是如此。张嘉雯终于渐渐走出了那片阴霾，忧郁和悲伤再也不能将她霸占。

有一天，她在信里告诉林晓波，她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林晓波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那一刻，他彷佛看见自己辛勤灌溉的花儿终于在这个春天里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