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考定终身（8）
由于担心吃饱了犯困，午饭他吃得不多，一场高强度的考试下来，肚子里的存货早已消耗殆尽。后来又精神紧张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要知道恐惧是最消耗能量的，而那会，他的体力可能就已经透支了。
现在想来，自己从教务处走出来时，一定像是个被吸光了阳气的干尸，干瘪而又冰冷僵硬。这时也许他的三魂七魄又回来了一半，身体里的寒气也散了些，被冰冻的器官逐渐回暖，开始恢复工作，于是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
“怎么，你还没吃晚饭？”
“啊，刚才也没觉着饿。”
“那正好，一起去电脑房，就让老板下点馄饨吧，我也没吃呢。”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赵伟强一下窜到门口，探出头去喊道：“你们这几个家伙怎么回来啦。”
“哎吆，老赵你还在啊，我们以为你已经溜了呢。”
“溜？开玩笑，我今天要让你们好好看看啥叫一挑三。”
“一挑三？赵伟强，别太嚣张啊。一会我们三个人，你也可以叫人。来来来，我看看你们这还有谁。”随着声音进来一人，这人个子较矮，人又瘦弱，看起来像是个初一新生。他戴一副金丝眼镜，三七开的发型梳得油光锃亮。
“哎吆，徐大将军也在啊。”
要是在平时，徐达会喊他一声王九日，可今天他却没什么心情，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王旭转过头看着赵伟强问道：“他这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啥意思啊？”
“还没吃饭，估计有点胃疼。”
“那他去不去啊？”
“当然去啊，不过我还是要一挑三。”
“吹你个牛。”
“那走吧。”
“你们先去，我晚点到。”
“怎么，你这是要脚底抹油啊，那可不行哦。”
“切，我一只手就能把你们灭了，我等达子把东西收拾一下。”
徐达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晚点自己过去。”
赵伟强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们先过去，你弄好了早点过来啊。”
随着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徐达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听见了日光灯滋滋的电流声。整个宿舍楼比熄灯后的午夜还要安静，静的能感觉到汗珠从毛孔里慢慢地渗出，然后又快速地滑落。
咚咚咚，几声拍打窗户的声音把徐达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窗户外面趴着一个人。那人的嘴巴在动，手在比划，好像在跟自己说话，他却一句也听不见。
徐达揉了揉眼睛仔细望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可他的脸贴在玻璃上有些变形，一时间认不出来。他从床上下来，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往后退了些。他这才看清楚，窗外这人，居然是变成了植物人的林晓波。
“晓波，你，你醒啦？”他一边喊着，一边惊喜万分地跑过去，拉起插销，轻轻推开了窗户，然而外面却没有人。
房间里有些昏暗，兴许是自己看花眼了吧，他这样想着转过身去，看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可很快他便认了出来，坐在床上那人正是林晓波。
他笑着跑过去，一把拉住了林晓波的手。大夏天的，林晓波的手有些冰凉，脸色也很是苍白。他笑着在说些什么，可徐达却什么也听不见。徐达心里着急，让他说得大声一些，喊了几遍，林晓波却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徐达赶紧上前，想拉住林晓波的手，但脚下一绊，却是摔了下去。砰的一声，脑袋撞上了水泥地，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随即又感到隐隐作痛。他睁开眼，见自己双手拉着床上的铁架子，而自己的脑袋，刚刚应该也是撞在了上面。
赵伟强走后，徐达在宿舍的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他记起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了林晓波。他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可林晓波到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徐达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个梦对自己很重要。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抓肝挠肺地回想。可他越用力想便忘得越快，没一会，就连之前还记得的一些情景也被大脑清理得一干二净了。最后，他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睛，呆呆地坐在床上。
此刻，那个梦已经彻底远去，他只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他想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可躺在床上，胸口就像压了一座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下了床，关上门走出了宿舍。
外面天色依然清亮，正是白日已尽，黑夜未来之时。走在寂静的校园里，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他一个人。空气中余热未散，晚风吹过他湿透了的衣衫，一阵凉意袭上心头。
身上的汗在微风中渐渐收敛，那种湿哒哒凉飕飕的感觉很是难受。而尽管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他却任由身体抗议。他觉得自己这会应该没有吃饭的心思，更不会有去玩游戏的闲情。他想好了，他要去探望林晓波，他早就该去了。
来到校门口时，他在那棵象征着长洲中学的大青松下默默地站了一会。明年这里就拆了，下次回来也许就看不见它了。下次回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徐达在心里问自己，明日出了这个校门，他未来的生活又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些，他又惆怅起来，脑袋里突然冒出杜甫的两句诗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个时间，公交车已经停了，徐达看了会公交路线图，然后沿着环城路往前走去。第二人民医院具体在哪，他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只要沿着环城路一直走到忠胜街，然后往忠胜街的反方向走到底就到了。
上次和赵伟强一起去的时候，出租车开了大概一刻钟，而以他的脚力，这段路程不消一个小时他就能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