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4

天光破晓，程望才施施然从榻上起身，稍作洗漱，想起昨夜给那位公主殿下的下马威，只怕传遍都城，让她成了笑料。

不过那同他有什么干系呢？要怪就怪她的好皇兄吧，萧璟当真是心狠，也当真可恨，先是借口夺了他的兵权，又是抢了他的初清，连萧梓语都舍了出来，这是要逼他反，要他命啊……

程望除了暂时隐忍蛰伏，别无他法，毕竟先前的重伤未愈，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可不敢冒进。

程望这般想着，却见亲信心腹急步而来，匆忙得好像有鬼撵他。

程望眸色一深，面上神色不改。

“何事如此急色匆匆？”

“大人，不好了！”

……

长公主府邸之中，漴魁紫敔身边簇拥着原身萧梓语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太监。

有的执着团扇扇风，有的剥葡萄，有的烹茶。

架起的戏台子下，在一群人中间，她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淡黄的彩绣华裙，金钗银簪珠翠环绕，端的一副雍容华贵。

明明生得是一副明媚清纯少女模样，气势做派却不怒自威。

漴魁紫敔漫不经心地看着戏台上招来唱曲的小倌，从这咿呀咿呀中辨出一道急切的步伐，心道真正的好戏开场。

程望自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便再也坐不住，只觉萧梓语和萧璟这对假兄妹，真狗男女简直是天生克他！他活那么大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他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走进这方天地，漴魁紫敔也只是在位上轻飘飘地看着，唇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走到人走近了，才懒洋洋地开口。

“哟，驸马来了?”

如此傲慢姿态！

程望听见这轻飘飘的话，看着漴魁紫敔这个毁他名声的人，搁这儿吃吃玩玩，欣赏小倌又唱又跳，过得那叫个悠哉悠哉，心中一阵气闷，但还是忍着脾气，拱手行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

漴魁紫敔打量他一下，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啧，有点白瞎了……

只见程望身形修长，如绸的墨发高束，将一身褐领白袍撑得端方雅正，他生得剑眉星目，却又粉面白皮。

漴魁紫敔看着他这抑怒隐忍，怨愁忧郁的模样，三两分显露的怒意，薄弱的杀气，可爱地像小鼠吱吱叫唤……

唉，她就说这个世界不对嘛，动不动就情绪化的，容易受惊扰的，无法守源的脆弱小男人们，漴魁紫敔只觉合该放在屋里头才是，外头的一些许风雪都会将这倔强小草压折了的。

也许这就是救赎吧，她的救赎任务，就是要把这小鼠放回到温暖的小笼子里养着，把这株倔强的小草连根拔起，再移植。

这种事，她也算有经验。

从身份上来说，他程望目前无论是当驸马还是做将军，都是处于一个有名无实的状态。

原身作为长公主，在这阶级分明，皇权至上的世界里，程望，对她的攻击力和威胁都是，也就那样一点儿。

救赎小鼠的第一步，是驯养，认清主人。

救赎小草的第一步，是铲土，连根拔起。

漴魁紫敔那是属于身体跟椅子长一起，坐着不带挪的，她习惯性地，矜傲地下巴微扬，悠悠开口。

“哦，驸马问安也问完了，若是无事，那便下去吧，还是说驸马要同本宫一起听戏？”

程望心中的戾气被她这轻蔑的态度激得更盛，这个女人真是愈发张扬跋扈了，她以为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被冠了皇姓的孤女！靠着跟萧璟那几年情分，就这般目中无人，真是该死……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直接……

他眸光幽深地盯着漴魁紫敔那张脸，握紧拳头，暗自深呼吸几次，努力压抑住怒火和心中某些想法。

“殿下，臣才来您就要赶我走？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程望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直至她的跟前，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微微俯身，四目相对。

“臣与殿下刚刚成亲，殿下就如此打臣的脸？又是造谣，又是招小倌入府……臣虽说是您的驸马，但是也是将军，难道您要让臣和大昱将士们寒心吗？”

漴魁紫敔盯着他轻笑一声，缓缓起身，逼得程望退了几步，保持一尺的距离。

“驸马这帽子可就大了，洞房花烛夜，你的字字句句，莫不是忘了？将军？呵，忠远侯的记性不好，话不记得就算了，怎么连身份都记不住？”

程望闻言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明明印象里，她只是知道围着萧璟打转攀缠的菟丝花，向来目光短浅，没什么脑子。

萧梓语的脑子除了用来针对靠近萧璟那些女人，就是来引诱他和萧璟做裙下臣。

现在怎么……

“驸马连身份都记不住，那还可曾记得，这个天下，姓萧，它不姓程？”

他瞳孔微缩，心下一惊，而对方却步步紧逼。

“将士们忠的是大昱，是皇兄，还是……你？”

虽然野心存在，虽然明枪和暗箭不断，但这可不是能摆明面上叽里呱啦的事，更何况长公主府，简直就约等于是萧璟的地盘，但凡他有什么妄语，那可就脑袋落地！

“你在，意图什么？”

程望连忙跪下，心中恨极，后槽牙都要咬碎，拳头都要捏烂了，也一样要说——

“臣不敢，臣绝对没有谋逆之心，请殿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