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0章 知君命不偶,同病不同忧。
詹府。
华美宽阔的大堂内,雕梁画栋,灯火摇曳。
众多丫鬟仆人静静站在两旁,小声憋笑地看着这两父子的又一次交锋。
“啪!”
詹士元将铁面取下,用力拍在桌上:“老爹,我都说了,不考!这书读得头都疼,而且官家都已罢黜我的功名,我又怎能再考?”
一身富态的詹员外鸡贼地摇头表示不信道:“你个逆子,还想骗爹,爹虽没读过几年书,却也知道,官家只是罢黜了你的功名,但没让你背上案底,还能再考!”
商人最是精明,这种小手段骗不了他。
“再考又有什么用?老头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保不准哪天又惹了个祸就全家…”
詹士元揉着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住嘴,你个逆子!让你跑到江湖和那帮刀口舔血的鬼混,不更是惹祸?而若你是文官,官家甚少杀读书的相公,至少能保个全家性命不死。”
詹员外急忙打断儿子,他就怕詹士元和那江湖人士鬼混。
“嗤。”
一声嗤笑,詹士元看向老爹:“老爹,每次我不考你就寻死觅活,你哪怕过死?”
“额…”詹员外被噎得有些脸红脖子粗,又开始说了十多年的长篇大论:“你爹小时候穷,没钱读书,好不容易投资聚贤庄,攒下了份家业…”
“停停停!”
詹士元瞪大了眼,连忙抓起铁面捂着耳朵向外奔去。
怕了怕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你要敢出去,我今天就吊死在这!”
詹员外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取绳子来,装模作样套在脖子上,同时悄悄瞥着儿子背影。
“吊吧吊吧…”
詹士元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一路走出了詹府。
这么多年了,他早摸清了,老头的脖子从来只用在刀刃上,快到考试了他才会真吊…
………………………
苏宅。
女儿家静谧温馨的小闺房,一片鸟语花香。
是真的鸟语花香,有鸟儿叽叽喳喳。
小萝莉坐在凳子上,沉默地低头抚摸着笼中欢快的鸟儿,不发一言。
“小小,阿爷知道你想报效朝廷,但这次真不行。”
“这回如果你去考,大概率是状元,而这回的状元要承受的真的太多太多。”
卖包子的大爷,也就是苏影统坐在对面凳子上,努力强忍着身体调动冥雾的虚弱,不让孙女看出端倪,耐心劝慰着:
“大周士子人才辈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而且贡士也不是不能为国贡献,你……”
“阿爷,你是不是还一直把我当小孩?”
苏小小突然抬起了头,打断了阿爷,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终于问出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苏影统顿时沉默了。
良久。
“阿爷知道你很有能力,但,这次真的是太过危险…”
苏影统避开了正面应答,他心里的小小确实还是坐在他脖子上笑的小女孩。
她爸妈去世后,自己把她呵护得太好了,实在还是个孩子心性。
“我快十七了,都已可婚嫁…”
苏小小自然知道阿爷的深意。垂下眼睫,不想再听,沉默着放开小鸟,走出了房间。
此时,笼中小鸟逃出魔爪,反是停止了叽叽喳喳。
“阿爷,只剩你了啊…”
望着窗外孙女离去背影,苏影统喃喃着,没有阻拦,也终于显露虚弱,靠着椅背喘息,可身体是舒服了,心却依然在疼。
自己这几天无数次梦回河边,梦回那令人窒息的一声“射。”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更在乎的是什么。
这种情况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有那一声已对得起朝廷,虽然后面事与愿违。
且皇城前擂鼓又无谏言,本就应罢黜功名,自己只是劝陛下从严执法。
苏影统再次说服着自己,国恩自有他报,何须小小来偿。
想到这,老人摇了摇头,再次撑起身子向皇宫走去。
……………………
天色近晚,街上行人却不见丝毫减少,反是灯火通明,四面舞歌。
因为这是中坊,向来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而且由于花朝节快到了的缘故,更是一片花香弥漫。
大梁很大,却也很小。
两颗同样烦闷的心在街头相遇了,虽然他们的目的完全相反…
詹士元和苏小小大眼瞪小眼,相互之间很了解了,自然都猜的出对方情况。
“詹师兄…你,是不是又被赶出家门了?”苏小小眼睫毛眨了眨,打趣道。
“苏师妹你可别诽谤我,我不过是在街上转转罢了。”
詹士元神色顿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挺直腰杆,挽尊道:“苏师妹你呢?你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一语落下,苏小小的小脸蛋有些微红:“才不是呢!这次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
“哟,那可真厉害。”轮到詹士元打趣,又摇着头告诫:“不过记得早点回家,这几天外面不太安全,我走了。”
“詹师兄,你去干嘛?”苏小小连忙跟上。
“玩。”
“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回家,这不合适。”
“别把我当小孩!”
“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
“这…那跟上吧。”詹士元脸皮抽了抽,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好嘞,谢谢詹师兄。”苏小小甜甜地笑了。
…………………………
叶槐独自一人走在街头,寻找住店的店家,而楚轻雨已是不知所踪。
“那厮懂什么,姐姐你貌美如花,至多二八芳华!你相信我啊!”
叶槐言之凿凿确然道,悄悄瞥了眼身后阴影。
“郎君,你先走,我只是在思考些事情。”
终于,回应到来。
“好吧。”
无奈,叶槐边走边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赠人文章,或者以文章战斗确实是可以增加文名的。
那参加诗会呢?教书育人呢?
大抵应该都可以吧?
只不过,这样实在来得太慢太慢了,按那一百一百地加,得猴年马月?
得直接来波大的!
对了,那个什么斩日刀和断月剑的对决貌似就是个不错的契机。
这种天下知名的事情,大梁里现在还没传闻应该是封城的缘故。
只要在他们打的时候,直接上去喊一声: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然后引来官府围剿,岂不惊天动地,一步名满天下?
叶槐正暗戳戳想着,酝酿着一肚子坏水。
一股香氛袭来。
一张面巾从面前缓缓落下。
“咯咯咯,公子,进来可要进来坐坐呀?”
原来是一位极为俏丽的娘子在旁边青楼上笑吟吟地向他挥舞这手帕。
叶槐笑了笑,这种好事当然是…置之不理啦!
少年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向前走去。
“看仔细些,那人的衣服上有多少补丁。”
“衣裳虽然破了点,可人蛮俏的,而且你不是说过人不可貌相嘛…”
“你…这要分情况的,你看,他走了,明显很穷…”
两位姑娘声音不大,但叶槐听得一清二楚。
少年顿时大怒。
呔!
如今叶老爷可怀揣五十两巨款!
穷?
叶槐心中燃起火焰,抬头看了一眼。
就让你们知道花儿…
“万花楼”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京都第一青楼。
火灭了。
叶槐的腿却是一拐到万花楼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