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飞钱
李持盈如此笃定，那是因为这几日相处，她在偷偷发力。
身在大唐权力中心，周围是一群练达的才俊，说话同样是个中翘楚，而她置身其间耳濡目染，聊天说话也很有水准。
两人温存闲聊之际，她总是通过别的话题，不着痕迹说到长安繁华，谈及杂耍表演的奇妙，也提到上元灯会的热闹...
这就像星爷的电影，本来是刻意植入的广告，观众却以为是剧情安排，看得津津有味不自知。
李持盈通过反复试探，希望挖出莫秸的兴趣点。
然而。
莫秸拥有未来的见识，对话题中描绘的美好不带感，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两人分别的前一天，李持盈发现这个男人，真对农事十分来劲。
只要有弱点，就可以被利用。
莫秸种植的蔬菜粮食，只有简单的几种作物，而就峪沟最近的集市，物资品类也很单一，最后顺势引出长安，天下稀物皆有售卖。
这女人还故意撒娇，大夸莫秸种的蔬菜鲜美，说夏天再来此地避暑，希望能吃到不一样的品类。
当这些碎片信息，夹在其他话题中说出来，莫秸哪知公主耍心眼？
而他则顾忌小白是猎犬，其个性比一般家犬要凶猛，如果远行途中惹出事，就可能会惹上官司。
这一点，是清雪无意间提及。
（大唐养犬之风盛行，朝廷对养犬有严格规范，狗伤他人不但要赔偿，还要做出相应处罚，严重者则要狗主刑事问罪）
狗的问题，对李持盈就不是问题，她在别馆养了十几个仆从，看一只狗不是轻轻松松？更何况小白已混熟，不存在认生的问题。
当时莫秸就此一问，之后就没有别的表示，所以他最后去不去长安，依旧是未知之数。
只不过，李持盈心有预感，笃定莫秸一定会去。
他那样出色的人，天生就适合混迹在繁华之中，此时隐居在这延生观后，说那些出尘脱俗的话，不过是没见过世间繁华，给自己的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要是莫秸三五十岁，李持盈或许就相信他的决心，偏偏这厮才二十左右。
嘴上没毛，说话不算。
......
岁末除夕，皇帝会在大明宫麟德殿，大摆宴席宴请文武百官、勋贵亲属、嫔妃、外国使节等。
这明面是宫廷大聚会，私下里还有亲朋好友间的小聚，李持盈作为皇室长公主，每年十二月前都会在长安，今年因为莫秸算回得较迟。
一回到长安。
飞燕就到飞钱柜坊，找掌柜亮出身份并叮嘱，之后又三天两头去问。
那是一张大面额飞钱，只要承兑就一定被记录，但随着日子临近除夕，柜坊依旧没莫秸的消息。
这厮天天窝在家烤火，也有想法去一趟长安买作物种子，但没有想过今年就去。
毕竟外面天寒地冻，买回种子也无法栽种。
十一月末那场大雪，直到十二月末才融完。
莫秸在山中不知岁月，闲来无聊带着小白四处溜达，无意间走到山下峪口旁，便来到别馆问问日子。
想到马上快过年了，而自己家里还有不少山货，可以拿到前方镇上卖掉，顺便买两只鸡回家吃顿好的。
去年一个人简简单单，今年家里多了个成员小白，做一顿好吃的算是纪念。
来到别馆门口，莫秸发现有个看门小厮，本打算上前找他问一嘴，可这厮却如兔子般跑了。
欸...
什么情况？
玉真公主不在，不欢迎我是吧？
莫秸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转眼那小厮就引着执事孙卯跑出来，而且边跑边吐着热气招手。
“郎君，我来了...”
“嗯？”
看到孙卯气喘吁吁，莫秸露出疑惑的表情，心说上个月留宿那几日，自己与公主在山上，都是清雪、飞燕来回伺候。
这厮不会看出点啥吧？
孙卯在此执事十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所以他听说莫秸上门，即便冬日里穿得像个球，也得跑步迎到门前。
“郎君，呼...呼...”
“孙执事，您慢点...”
“欸，我当不起这种称呼，您叫老孙就可以了，您今日来此是...”
“哦。”
莫秸听得一愣，也没与孙卯客气，随即问道：“不知今天啥日子？离除夕还有多久？”
“今天二十七，先生是要...”
“都二十七了？楼观台还有集吗？”
“还有三天过年，莫说楼观台没集，就是盩厔（周至）也没集啊。”
孙卯见莫秸很失望，旋即补充提醒道：“郎君要置办年货？你不如直接去长安，那里东西又多又便宜。”
“去长安？”
莫秸捻了捻自己眉心，想起之前李持盈的话，心说反正准备去一趟，现在左右没什么事。
孙卯见他沉默，便继续说道：“长安距此百余里，郎君到盩厔雇个马车，只需两天就到了，长安过年很热闹，此时走能赶上除夕。”
“是嘛...”
见莫秸犹豫看向小白，孙卯旋即又补充道：“清雪女郎留了话，您要是有事外出，令犬可寄养在别馆，我一定善加伺候。”
“也好，那就多谢了，我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再来。”
“郎君客气，今日天气很好，正适合赶路。”
“嗯。”
孙卯殷勤的将莫秸送出门，突然想起飞燕给的那张飞钱，旋即急匆匆跑回屋去。
莫秸回家装好山货，将藏好的铜钱都刨了出来。
因不知在长安逗留几天，毕竟去的是大唐的都城，各种消费估计不会太低，而自己除了采购各式种子，还可能要买些实用器具，所以带上了全部家当。
那些钱约有七贯半（7500钱），而此时米价约为一斗十钱，换算折合一斤米不到两钱，基础物价还是相当亲民。
莫秸寻思自己节省点，或许待上个十天半个月，还能剩下一大半带回来。
可正当他去寄养小白时，孙卯却递给他一张纸票，说道：“公主走前有吩咐，若是郎君要去长安，请把这个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
莫秸看那小票上，中间赫然是五十贯，旁边则有钱币图案，以及一些介绍小字。
“此乃飞钱，可到钱上所注柜坊，兑换相应数额钱币，此飞钱在兴化坊，汇通柜坊兑换...”
“不是，这是五十贯？一斗米才十钱。”
“呵呵。”
孙卯笑呵呵颔首，反问：“米价的确很便宜，但郎君总不能生吃米？”
“算了。”莫秸摆手拒绝，“我身上还有钱，去一趟长安也够了，五十贯也拿不动。”
“长安花钱的地方多，路上雇车住店吃饭都要花钱，这是公主一片心意，多带一些有备无患。”
“多谢公主美意，你帮我照顾好小白，钱真的够花了，告辞。”
“欸...郎君...”
孙卯没把飞钱送出，也追不上莫秸的步伐，到了门口就没再追。
望着远去的背影，孙卯暗忖不要也无所谓，走投无路可以去找公主，自己刚刚已经尽力。
五十贯就是五万钱，估计要装莫秸半个背篓。
女人，你小瞧我是吧？
哥们此去长安，非但不会拿你的钱挥霍，还得想办法挣上一笔。
长安作为大唐都城，赚钱的机会应该不少，希望此去能赚个银饼，然后把之前的人情还了。
这么舍得花钱，真当我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