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灯如昼
关勇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灌了一口,皱眉道:“说来也怪,他们二人竟在同一天收到调令,元文山和赵琛那条老狗都被调回了京城,走时还带走了不少亲信。”
李云生动作一顿,压着嗓音,悄声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暗中勾结……”
关勇低着头,眼睛盯着水杯中的倒影,浮现出一张满脸络腮胡,忧愁则比络腮胡更多的黝黑面孔。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元文山毕竟是元相之子,若有人勾结戎狄,也一定不敢弄死他从而得罪元相,至于赵琛……他是兵部尚书之子,若要调兵,必须经由尚书之手,他恐怕也能提前得知消息。”
“但我不懂的是,在他们二人走后不久,便有周围五座城池的士兵同样收到调令,足足八万人,将破云城的空缺补满,甚至还有不少多余。”
“若要勾结戎狄拿下破云城,大可不必这样画蛇添足。”
李云生给他续了一杯水,笑道:“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别想了,关将军,大家都在等你呢,真不去吃一点?”
关勇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去吧,老子毕竟是守城大将,南北两边同时受到围攻,而我竟未提前收到任何消息,出了这种事,换谁也吃不下了。”
李云生点点头,将水壶放在一边,“既如此,那关将军,我就先去了?”
“嗯。”
待他掀开帘子离开,关勇忽然一伸手想叫住他,却发现帐篷内早已没有李云生的身影。
“嗨,还想着问问他,对小白的观感如何。”关勇摇了摇头,自顾自喝了口水,“事情太多了,难免忘掉些东西。”
……
校场上,一大团篝火熊熊燃烧着,将周围照耀得如同白昼,士兵们几乎将校场挤满,端着酒,跳着舞,唱着家乡的小调。
还有不少没地方的士兵,只好在营地内自己寻了一处空地,点燃一小团篝火,或几人,或十几人,把酒言欢。
一群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因为一场战争,被迫聚集在这里,又因共同经历生死,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来来来,喝!”
“那鸡腿是我的,都别抢!”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哈!”
李云生走出帅帐,便立刻有几个喝得烂醉的士兵搂着他,一同朝校场走去。
“云生啊,你小子出息了!这才半年时间,就已经成六品武者,比咱哥几个强不知多少了!”
一个老兵指着校场,“嘿,我还记得,他当时在校场上,就在那,一刀,就一刀,劈断了我的长戈,那时候我就晓得,这小子,是个干大事的!”
“嘿,老小子,净会给自己脸上添光,凭咱们云生的本事,还需要你试探?”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李云生谢绝了他们递来的酒,听那最后一道喊声颇为耳熟,好奇问道:“那边在赌什么呢?看着挺热闹的样子。”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乌泱泱一大片人,正围着一个木桌,不知在下什么赌注。
几名士兵闻言一惊,顿时酒醒了大半,互相对视一眼,干笑道:“啊哈哈,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枪头忘记打蜡了,我去给枪头上个蜡去。”
“哦我的枪也忘了打蜡,我也去。”
“还有我!”
李云生一手抓住最后一人的后脖领,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你是铁匠,你哪来的枪要打蜡?”
铁匠缩着脖领,干笑两声,“我不去打蜡,我想起来还有几把刀在炉子里烧着,再不取出来,得化成铁水了!”
李云生松开手,就这么一会,刚才还在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几人,现在已经跑没影了。
那赌盘究竟在赌什么?
他摩挲着下巴,既然几人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自己若顶着这么一张脸凑过去,开盘之人肯定会心生戒备。
他想了想,翻出之前那张面具戴在脸上,虽然没有高领衣服挡住脖子上的色差,但如今天色已晚,单凭火光,很难看清楚。
赌盘那一圈依旧在不留余地地吆喝着,李云生站在外圈,拍一下士兵的肩膀,问道:“那里面在干什么呢?”
士兵回过头,见是一副生面孔,狐疑道:“我见过你吗?”
李云生摇头:“不曾,我是新来的,从另外几座城池补过来的。”
士兵恍然,“难怪!我也是!”
他拉着李云生的手,指着人群中间,“瞧,那开盘之人姓洪,据说是跟随关将军的老人,如今是七品的教头。”
李云生的目光穿过人群,总算看到一脸红润地招呼赌徒的洪城。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呢?”
士兵道:“那人开了个盘,筹码很大,大家伙都想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活下来,这银钱留在手里也没用,不如赌一把,成了便是赚到,输了也不亏,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云生认可地点了点头,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无一例外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的确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突破口。
“那,他们在赌什么?”
士兵忽然低低一笑,搂着他的脖子,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关将军那个女儿,关元白少将军,你今日可曾瞧见?”
“可是今日参与斩杀铁浮屠的那位?”
“嗯,正是!”
士兵打量他一眼,“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也是有胆量近前观战的,据说那一战打得惊天动地,就连我这般人物,都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李云生微微一笑,“一般。”
“嘿,不过我听说啊,少将军原本受了伤,她参与战斗,是为了帮一个叫李云生的,他俩联手,方才斩了那两尊铁浮屠!”
“喔!”
李云生惊呼一声,尽量给足这士兵情绪价值。
得到他震惊的反应,士兵显得很是受用,眯了眯眼,说道:“至于少将军帮他的原因嘛,关将军之前在城墙那儿也说了,是她中意那个叫李云生的!”
“竟然是这样!”
李云生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士兵都听得清楚,对视一眼,嘿,原来这儿有一个不知道情况的,咱收集的那几手情报又有发挥余地了。
于是几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给他科普,最离谱的一个甚至说李云生私下里是少将军养的面首。
最开始那名士兵不耐地推开其他人,“嘿,明明是我先来的,让我先说!”
他旋即看向李云生,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云生点了点头,道:“所以,这些和这个赌盘有什么关系呢?”
士兵挑了挑眉,道:“洪校尉开这个赌盘,赌的只有一件事。”
“李云生和少将军,什么时候能成!”
余下几人也纷纷附和,“我看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恐怕不出两月,二人就会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依我看,一个月!”
“都停下!”一个人忽然大喊,“你们没见过那李云生,我却是城内老兵,见过他的,那小子性格腼腆,绝对不会轻易向少将军表达爱意,我赌半年!”
几人看向他,问道:“敢问兄台是?”
那人将手一背,故作高深:“不才,在下陆仁,便是我将李云生引荐给关将军的!”
此时,已经熟络的众人再次看向李云生,“那这位兄台呢?”
李云生微微一笑,揭开面具,“不才,在下李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