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死或生
“李——”
她伸出手，想帮他一把，可此时李云生身上已然完全被火焰覆盖，整个人犹如火人，她试图触碰，但还未靠近便感受到灼烧之感。
李云生咬紧牙关，低吼道：“退开！”
极强的战斗意识让关元白瞬间明白他的意图，此时也断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双腿弯曲，裸露在外的几寸光洁肌肤瞬间紧绷，身形矫健地向侧面退去。
下一刻，李云生再也承受不住那火焰的冲击力，双脚站立不住，双臂被冲开，整个人被火焰撞得向后倒飞而去，生死不知。
火牛乘胜追击，身后粗壮牛尾伴着破空声甩向李云生，将他朝那悬崖深谷中甩去。
释放完这一招，火牛也似耗尽了全身气力，四肢挣扎，连站都快站不住。
余下二人对视一眼，深知当务之急不是去找李云生，而是将这火牛尽快斩杀。
元凌峰将长剑祭于身前，浑身气血疯狂朝剑身凝聚，失去兵器的关元白也在同时将自身气血注入剑身。
长剑渐渐被血色覆盖，并不高大，却因气血缠绕，尽显凶煞之机，尤为可怖。
二人均未留余力，剑身将将凝成，二人便已面如金纸，元凌峰强撑着身体，大喝一声，同时挥剑斩下。
“孽畜，去死！”
剑光在落下的过程中迅速增长变宽，待落到火牛身上时，已有足足百丈，宛如实质。
歘——
血色剑光一剑将火牛一分为二，而后威力不减，竟直直斩入地面，所触之物如春雪消融，直到剑尖垂直向下，剑光方才消散。
地面多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不断有逸散的气血从中逃逸而出。
见火牛倒地，二人同时松了口气，皆瘫坐在地，饶是元凌峰这般极度在乎外表的人，也不得不神情狼狈地就地调息。
他以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待气血恢复一些了，再下去找他。”
“嗯。”
……
赵良才觉得自己大抵是要转运了。
如若不然，怎么会在自己醒来的那一刻，便正好发现面前躺着一个熟人呢？
——既是人际关系上的熟，也是物理意义上的熟。
那人几乎整个儿都被烧成了焦炭，双臂只剩下两截黢黑的骨头，面庞几乎尽毁，浑身上下不断散发着黑烟。
却因他的体征，让赵良才一眼便认出是谁。
“李云！”
赵良才神情癫狂地从草丛中爬出来，从矮崖上摔下来，他并未受多大的伤，仅仅是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一些，以及发冠不知丢到了何处，头发披散。
作为六品武者——哪怕是借助外力突破的六品武者——肉身强度超乎寻常，这般程度的摔落，压根不会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他小心谨慎地打量躺在地上的焦炭，伸出双手试图触摸，却停留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放下去。
手指不断蜷缩又打开，是惊喜，又是嫉恨。
惊喜的是，上天垂怜，竟然将濒死的仇人送到他面前。
嫉恨的是，就算浑身都被烧成炭了，这厮竟然还没死。
这般顽强的生命力，便是正常突破的六品武者所能拥有的么……
该死的混蛋，竟然不选择和我一样借助外力突破，这简直是对我的蔑视和侮辱！
“哦对了，”赵良才恍然，“本公子记得，赵江仙是和你一起来的吧？虽然不知为何你们后来没有联系了，不过想来此前关系是极好的。”
他嘿嘿笑着，伸出一只脚轻轻踩在李云生脸上，而后猛地发力，把他整个头踩进泥里，狠狠蹂躏着。
“这才像话嘛，你一个边境来的泥腿子，凭什么能与我这般身份争辉？”
“嘿，等从渊明回去，本公子就去找赵振海那个老东西提亲，把赵江仙娶回来，锁在家里天天虐待，一天三顿打好生伺候着，你觉得如何？”
“你若觉得不妥，就吱个声，本公子保证听你的。”
“哦？你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再在她身上，用烙铁画上你的画像，一定很好玩！哈哈哈哈！”
赵良才咧嘴大笑，李云生那数百拳打得他有多疼，在他心里留下多重的阴影，如今的他就有多扭曲，多兴奋。
“吸——呼——”
脚下踩着的人忽然深深呼吸一口，赵良才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迅速缩回脚躲在角落里，抱住脑袋，低着头，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你的，我刚才也是说着逗你玩的，求你别打我……”
然而等待许久，却仍旧未见他站起来，赵良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随即露出一脸狂喜。
他果断掏出腰间匕首，狠狠朝焦尸身上捅了两刀，“妈的，成这样了还敢吓老子，弄不死你！”
似乎这样仍旧不解气，他又用匕首在焦尸身上扎了几十刀，直到对方死得不能再死，整具焦尸再也找不到一处可以下刀的地方。
有点点鲜血从伤口处渗透出来，那是被火焰蒸腾一空后，李云生体内为数不多的血液。
赵良才扎得有些累了，喘着气，把匕首丢在一旁，一屁股坐下来，开始休息。
他也清楚，如今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只要自己还在这山中一天，便时刻都面临着危险，若不能好好保存体力，万一妖兽来袭，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一念及此，赵良才当即不再管那具焦尸，寻了些树枝草根，开始着手给自己搭建营地。
李云生的意识并未消散。
赵良才没有注意到的是，虽然李云生浑然都是焦炭，但唯独右手掌心那块是完整的，只是被黑烟给熏黑了而已。
但在火焰的燎烧下，人的肌肉组织会下意识弯曲，李云生紧握着双拳，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我这是……死了？”
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躯体，李云生有些好奇，他从“自己”身上坐起来，却感受不到一点阻力。
仿佛是意识产生了“坐”这个想法，随后自己的身体便坐了起来。
双手双脚，以及躯干，都呈现透明状态，能透过身体看到周遭事物。
他听到赵良才对他的辱骂，看到他拿着刀子坚持不懈地捅自己的尸体，看到他捅累了坐下来休息，看到他开始不断搬运草根树皮来搭建营地。
但这一切都是黑白的，甚至赵良才发出的声音，虽然能理解其中意思，但传入耳中时却是充满回音。
他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的尸体上有两处存在颜色。
一个是掌心，一个是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