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试着等等
张毅望着短信，和昨日碎碎念的风格不同。
今天的三条信息里，他似乎都能从中感到对方些许的彷徨以及不安。
张毅能够确定，对方肯定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分钟。
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坐上了一辆终点为“火车站”的公交车。
“看一眼，过去远远看一眼就行。”
......
15点48分，林城火车站。
张毅比对方预计到站的时间晚了不少。
他在抵达之后，直接来到车站对面一家开在二层的茶楼，独自一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俯瞰着对面。
“先生，这是您要的毛尖，还有一份瓜子。”
“好，放下吧。”
张毅点点头。
38元的茶位费令他有些心疼，瓜子是附赠的，张毅没什么心情磕它。
车站门口人来人往。
上辈子，是他在车站门口傻傻等着，当时大概是一种既紧张、又期盼的心情吧？
感慨之余，已经用目光仔细找了两遍。
竟然没能找到印象中那个相符的身影！
不知为何，这让他的内心，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轻松。
“磕完这盘瓜子就走吧。”
张毅呷了口茶，将到嘴的茶叶碎吐到一边，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
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出站口的周围。
第一颗的瓜子都还未送到嘴边，远处的出站口，涌现出一批人流。
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着一件史努比的白T恤少女，夹杂在其中缓缓走了出来。
张毅的瞳孔也在此时猛然一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少女的小半个身子，脸也完全无法看清。
但张毅却能一眼肯定，这就是她。
等到人潮在出站口散开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少女还背着一个旅游背包，下半身包裹一条紧致的牛仔短裤，鞋子则是一双绿尾板鞋，整体搭配，将她的身材凸显得尤为青春靓丽。
“嗡嗡”一声，手机振动。
张毅取出来一看，是新的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我到了。】
他看完之后无动于衷。
坐在窗边，眺望着这一切。
直到天边火红的晚霞都变得逐渐暗淡。
“天快黑了，还不走吗......”
这期间，远处的少女被旅店住宿、黑车司机、热心路人、小吃摊贩搭讪过，期间已经挪动了几次位置，如今正静候在一棵梧桐树的旁边。
明暗不定的微弱霞光透过枝叶，打在她身上。
这幅场景，竟然有一种新海诚动漫里特有的唯美画风。
唯一令远处的张毅感到可惜的，是在梧桐树的另一侧，不合时宜地蹲了一个戴墨镜的老头。
老头蹲坐在一个小小的塑料凳子上，一根竹竿斜握在手中，脚下摆了一块木板，上面是几行遒劲有力的毛笔字：
“堪舆风水、运势卜算、家宅择吉、姻缘前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那老头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一旁的少女：
“小姑娘，天色不早咯，也该回家咯......”
少女吓了一跳：“您不是瞎子？”
老头并未答话，只是自顾自将墨镜摘掉，放进上衣口袋，随后一手拄着竹竿，一手抄起凳子和木牌，从少女面前路过，笑呵呵道：
“在等人吗？等了这么久，怕是不会来了。”
“嗯？”
少女闻言，尴尬之余，神情中涌现出一抹难言的凄苦，“再等等吧，万一他只是迟到了呢。”
“老天爷要能接受恳求就好咯，那我也该饿死了......”
算命老头施施然离去，话音却散落在原地，随风深深刺痛着她。
少女无助地眼神目送着他离去，更加无言。
远处的茶楼上。
除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张毅以外，目前已经空无一人。
服务员大姐提着一个保温瓶过来，准备给他添上热水，顺便出于好奇，问候道：
“弟娃，你是在等人吗？”
“我不等人。”
张毅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麻烦，当即起身走出茶楼。
来到大街，旁边30米左右，有一家闪着霓虹招牌的网吧，他一头便钻了进去。
“眼不见为净。”
......
张毅随便开了一个临时会员，窝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开了机。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的七点钟。
本来晚饭时间都到了，但张毅刚才茶水喝得有点多，所以肚子还不怎么饿。
接下来，随便逛了逛论坛，又浏览了一下新闻时事。
但他发现，自己就是看不进去。
在他电脑界面的右上角，挂着QQ，其中有一个单独名为【LOVE】的分组十分显眼。
这个尴尬、土鳖的名称，属于是两年后的非主流看到后都要嘲笑的程度。
但将最重要的人单独分组，相信这是绝大部分人都有过的经历。
【LOVE】分组里只有一个用户。
用户的昵称，则是一个英文单词，Tomato。
他记得对方取这个ID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喜欢吃番茄。
现在对方的头像是灰色，显示离线的状态，但个性签名却狠狠戳了张毅一下。
【我的内心忽上忽下的阵阵悸动，明天我要见到你啦~】
张毅望着这句由周华健《明天我要嫁给你》歌词改编的签名，怔怔出神。
“张毅啊张毅，你上辈子也是个资深玩家了，什么女的没遇到过？”
“别说番茄了，就连‘不吃香菜’，你也都吃腻了，现在怎么就怂得连面都不敢见？”
“现在过去也不晚，今晚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美滋滋吗？”
“你知道的，这朵花还没被人采摘过，这一世你就这么甘心拱手让人了？”
“......”
此时，各种轻浮的声音，像是恶魔低语一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是有点诱惑人......
在这一刻，张毅倒是无比希望她真是个“不吃香菜”类型的现实拜金女。
那样的话，今晚吃下对方，他不会带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但如今这个情况，搞不好可是会惹火上身的。
说实话，他重生回来，已经懒得再去了解对方当年“突然消失”的原因。
更别谈去玩弄少女感情、上演情感报复之类的戏码了。
在他看来，这些行为实在是过于幼稚与无趣。
这一世，彼此放过就是最好的结局。
渐渐的，张毅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打开一看，来电人正是谢海峰。
“喂，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报个平安？女网友长啥样啊？有咱们班上的张莉漂亮没？”
张毅刚一接通，就是好几个八卦问题塞了过来。
他都懒得解答，直接道：
“说说你那边卖挂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海峰道：“还可以，我跟王星在周边跑了一下午，赚了一百二。”
“哦？一百二？那还不错嘛。”
张毅有些惊讶。
对于谢海峰脸皮子薄的人来说，有这个收获，已经很不错了！
“嘿嘿，你都行，我难道就不行？”
谢海峰在电话那头邀完功，笑了起来。
他刚才耍了个小聪明，这120块钱，其中100块其实都是王星赚到手。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昨天和一样，主要上机演示，充当下手。
张毅此时笑道：“行吧，你现在在哪儿？我待会儿过来找你们。”
“你一个人？”
“对。”
“不是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今晚真要回来？”
“别废话。”
“地址就在红云路......就这样吧，56秒了，马上满一分钟了，挂了！”
谢海峰现在心里跟猫抓一样，对于张毅今天的经历十分好奇，想着待会儿见面之后，对后者再进行盘问。
挂完电话后，坐在一旁的王星，将脸凑过来问道：
“毅哥那边什么情况？”
谢海峰摊摊手，笑道：“还能什么情况？肯定遇到恐龙了呗。”
王星闻言，傻乐起来。
......
渐渐的，到了晚上八点钟。
网吧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嗡嗡。”
手机响了一下，这是短信的声音。
张毅此时心有所感，打开一看，正是来自于那位少女，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再见。】
看完后，他当即长吁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傻子，早就该走了。”
不管怎么说，起码不用再担心外面那位少女的安全。
毕竟换个角度想，对方千里迢迢赶来见他，人没见着就算了，要是真遇到坏人什么的，张毅多少还是会有些于心难安的。
看了一下电脑的余额，大概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
张毅也懒得退钱了，打算再随便逛逛网站论坛就离开。
“科龙年报，连续两年亏损22亿......啧啧，一家实力这么强的国货品牌。”
“晓庆阿姨这事儿原来在今年这么爆的吗？都几个月了，网上还有人在讨论，热度比后世的范九亿都高多了。”
新闻八卦数不胜数。
张毅刚看了几分钟，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坐了上去。
一开始张毅都没怎么在意。
只是不经意用余光瞥了几眼之后，张毅一下子变得大惊失色。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手机里的正主！
“操!老天爷不会是在玩儿我吧？”
张毅心中泛着嘀咕。
都重生了，相信有老天爷，好像也没毛病吧？
不过他细细一想，目前来说，这个时间点，网吧确实是最好的落脚处。
加之方才少女的位置，想必早就留意到这里了，如此一合计，倒还真没什么问题。
此时，少女的桌上，还专门带了一份林城的路边摊特色小吃——炸土豆。
但她却放在了桌子上，一口都没动过。
这么近的距离，少女也早就发现，旁边这个男生对她频繁的眼神观察。
但在少女眼里，张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并未对此过多在意。
只是表现出一张生人勿扰的厌世脸。
少女除了没心情吃东西。
甚至都没有心情玩电脑。
她只是按照惯例打开QQ，然后对着一个名为【他】的分组发呆。
张毅心底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把QQ给退了。
否则运气不好的话，当场就得穿帮！
他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旁边的少女打量。
只是偶尔用余光悄悄盯着后者的电脑屏幕，见她将鼠标光标放在桌面的空白处，正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点击着刷新。
“电脑小白是够幽默的，一直刷新，刷新有个屁用。”
张毅有些感觉好奇，最后忍不住转头看去。
只见少女正呆呆望着屏幕，一双灵动修长的睫毛下，两行清泪正在无声地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