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虎父与虎子
仆役放下东西就要出门。
等到门口才想起什么,突然回头。
妹妹似乎早有预料,趴在床上立即喊:“我知道!你别说啦!我不出门。”
仆役满意地笑着:“对!那群蛮子回来了,城里不安稳,夜里不许出门!”
严厉地嘱咐完妹妹,他又向体残卧床的父亲喊一句“走了!”。
说完便转身出门,大步奔跑。
休伊特刻意落在他身后。
不多时,两人走到一座岩石半岛。
入海方向,半岛地势明显走高,一座城堡巍峨矗立在临海处。
城堡被连绵上百米的石墙环绕着,正中立着一座塔楼似的石头建筑,高台上点着火把,映照出两名守卫。
仆役站在塔楼前方喊话,随后便慌忙跑进去了。
等休伊特慢悠悠走到城墙前,塔楼上的守卫立即喊话。
“什么人?收到伯爵的邀请了吗?”
“我是来治病救人的,那位病人名叫特瓦林。”
“特瓦林?哦,你...您就是那位巫师?”
“正是我。”
守门两人对视一眼,一人立即跑回城楼。
另一人则大喊:“巫师先生,您稍等。”
城堡大门再次打开。
另一人此时已经跑了出来,迎到面前:“伯爵大人知道了您的事迹,想邀请您共进晚餐。”
又是晚餐...
他实在吃不下了。
城堡的主人,那位伯爵大人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他苦心接近,对方此时反倒主动相邀。
应或不应,利弊纷杂。
接近伯爵是休伊特在墨利克城的最大目的,决定必须慎重。
第一次见面尤为重要,目前的时机尚不成熟。
以他如今的名声,恐怕难以在对方那边博到足够的地位。
不如等到特瓦林的诗歌写成,配合诗歌宣扬造势之后再见面。
休伊特耐心足够,只怕包装不够充分。
如此想着,他决定拒绝。
至于理由,特瓦林便是最好的理由。
于是,休伊特没有回应守卫,摸着肚子走入城堡。
才过城堡大门没多远,一位北方人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粗壮汉子,留着一头凌乱的金发,目光炯炯,虎步龙行。
他迈步又重又急,像一位得胜受赏的将军。
只那几步,便走出无可阻挡的气势。
北方人爽朗地笑着,如同面见老友一般殷勤地展开双臂。
休伊特有些不习惯,但仍接受了对方的熊抱。
北方人声若洪钟:“休伊特先生,终于等到你了!你可以叫我索德。”
“呵呵,这是我的荣幸,索德先生。”
休伊特笑着回复,随后话锋一转,疑惑道:“不知您找我,是为了?”
“哈哈!为了请你吃饭。”
“哦,这样啊。”
休伊特作沉思状,随后遗憾道:“抱歉,索德先生,麻烦您转告伯爵大人,我改日拜访。今晚,我的朋友特瓦林需要我的帮助。”
听闻这话,索德连连摆头。
他笑着纠正:“你错了,巫师先生。我不代表他,我只代表自己。嘿嘿...是我,索德,想邀请你。”
这是第几顿了...
休伊特无力吐槽。
以对方谈及伯爵的语气称呼来推断,应该是伯爵的儿子无疑了。
对方的自尊或说自傲溢于言表,只差把“我的伯爵父亲不认可我”写在脸上。
在伯爵先一步邀请的情况下,竟然依旧如此强势。
想到此,休伊特带着歉意,无奈摇头道:
“索德先生,代我向伯爵大人致歉。等到我的朋友伤势好转,我会前去拜访伯爵。当然,也不会错过您的邀请。”
说完,他越过索德僵直的身子,径直向前走了。
听着身后爆豆一般的拳骨声响,休伊特的嘴角微扬。
才进入城堡就得了一份大礼。
伯爵的傻儿子简直是自己的福星。
不仅为自己提供了更合适的拒绝理由,还可以先将自己置于弱势地位。
一举多得!
这样一来,休伊特已经占得先机。
至于索德,他其实能感受到对方的敬重。
但是,对方抱着急躁又骄矜的热切心态,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也向他表示敬重。
凭什么?
就凭肌肉强壮吗?
休伊特出于本能地反感这种方式。
相比之下,尽管他与伯爵只有一面之缘。
尽管唯一一次见面是在祭祀途中,伯爵甚至给了他一刀。
尽管如此,休伊特仍觉得伯爵更加稳重,富有领袖气质。
可能这便是人的相性与气质的不同吧,只有同属某些类型的人会互相吸引。
现在好了,休伊特可以静观其变。
今晚过后,伯爵会知道自己的儿子违背他的意志,惹恼了他的客人。
而索德则会认为休伊特轻视他,并且是出于对父亲地位的敬重。
这是休伊特预期达到的效果。
他在最后一句话中暗自表明了态度。
对于伯爵,他用了“拜访”;而对于索德,则是“接受邀请”。
伯爵的儿子毕竟不是伯爵。
这句潜台词,想来对方不至于听不懂。
至于两人为何分别发出邀请,休伊特一时想不明白。
不过无所谓,他只想见到父子不和的戏码。
休伊特不由期待。
他心情大好,一路询问,走了许久才抵达一座漂亮的房屋。
才进了小院,他立即见到了正在受罚的三位仆役。
其中两人正在一旁跪着,而剩余的那位,则是休伊特盯了一夜的那人,此时正被劈头盖脸训斥。
见了休伊特,女孩立即迎了上来。
她真诚地笑着:“巫师先生,您真是一位守信的人。您忙碌一晚,要不要先休息?”
“不了,特瓦林怎么样了?”
女孩语气顿时沮丧:“特瓦林他,他的情况很糟糕,自从回家就再也没有醒过。”
“带我去看看”
休伊特顺手将那袋子野菜以及羊排递给那名仆役,嘱咐道:“将药草根上的土抖落研磨,再将药草熬汁,我治病要用。记住!一定要足够碎,但凡有一粒细沙便不能用,明白了吗?”
仆役满脸惶恐地双手接过袋子,像是捧着刚出生的女儿,以一种近乎痴傻的语气道:“明...明白了。”
女孩闻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袋子。
纠结再三,她咬牙开口:“这...巫师先生,这些仆役笨手笨脚,我来磨吧。”
休伊特摆摆手,先一步进屋。
随后轻飘飘一句:“让他磨,他能磨好。”
女孩闻言,瞪了仆役一眼,立即转身跟上,留着仆役愣在原地。
随后,仆役承受着跪地两人羡慕的目光,捧着袋子,提着羊肉,疑惑地离去了。
两人进了内屋。
休伊特坐到床边,俯身观察特瓦林。
对方此时面色苍白,皱着眉头,额角始终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装模作样观察一番,休伊特语气沉重道:“情况依旧很糟糕!等一会吧,一会试试药膏的效果如何。”
女孩闻言有些着急:“巫师大人,一定还有什么能做的,对吗?”
“话虽如此,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了。”
休伊特胡言乱语,随意应付。
对于外伤,他尚且懂得一些;至于内部伤势,他只靠项链。
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照着前世的积累经验硬套。
判断病情自然也学了医生的语气口吻。
没成想,女孩似乎被吓到了,立即又要哭。
她憋得委屈辛苦,扭了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立即又道:“我去看看药。”
说完,她小跑着出了门。
预料之内。
那袋子里的土很难磨,他的时间还多。
于是,休伊特猛拍特瓦林的肩膀:“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闻言,特瓦林鬼鬼祟祟睁开眼,碧蓝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一圈,从被子里一连掏出几条薄毯,用手扇着风道:
“我要被热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