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民心便是龙气
一个老头儿挑起了担子后，又几个老头跟了上去，身后的年轻男子们纷纷跪倒。
远处，曹操好奇：“这是什么情况？为何老叟要争着挑担？”
张绣猜测道：“或许是百姓怕被屠戮，因而担菜蔬鸡鸭以劳军。又担心青壮送粮被杀或被掠，所以，老叟们争相负担。”
曹操不满冷哼道：“本丞相的军队又不是强盗，百姓何故畏惧如虎？”
许褚欲言又止，因为咱们军队爱屠城啊！
高情商的贾诩奶上一口鸡汤：“丞相大军气势如虎，军容整肃兵强马壮，百姓焉能不敬畏？”
曹操爽了：“那倒也是！走，随本相去瞧瞧。”
说罢，曹贼策马奔向那几个负担的老头，后者听见马蹄声纷纷放下担子，跪在路边。
一共六个老头，皆白发银须，只穿着补丁叠补丁的短褐，赤脚。
曹操看了看，每个老头都担着两半筐瓜果菜蔬，如胡瓜、菠菜、荠菜、嫩姜等，每人扁担上挂着一只家禽，一共两只鸡四只鸭。
曹操不由得口舌生津，坐在马上问道：“诸位老丈，担这些菜蔬鸡鸭去何处啊？”
领头的老叟答曰：“给兵娃娃们送去。”
兵娃娃？
曹操心想，本相的兵马个个彪悍，才不是什么兵娃娃：“为何要送给士兵？”
老叟：“兵娃娃们守城三日想必菜蔬已尽，怕他们无菜蔬佐饭，故而相送！”
嗯？
竟然是给吕昭的兵送的？
马超张绣皆是惊诧，唯有贾诩微微摇头。
他早就猜到了，这几日贾诩在雒阳四处走访，听说了许多在别处不可能发生的雒阳奇事。
平民军士卒闲暇时去帮农夫干活，似乎已成常态，百姓们对平民军甚是喜爱，但他们绝不吃百姓饭食只饮凉水，说是军规。有农户卖粮换蜜调入水中，士卒们喝了感觉奇怪，农户说自家有一口甜水井，于是，其他农家纷纷效仿，一时间雒阳蜜贵。
正是这个故事，让贾诩在吕昭和曹操中间做出了最终抉择，越是毒士越知道民心之可畏！
现在，他很担心这六个老叟的性命。
果不其然，曹操起了杀心，眯着眼睛道：“尔等可知我是谁？”
老叟：“不知，想来是曹营的将军！”
“既然知道，尔还敢送菜蔬鸡鸭？何不送去曹营？”
“曹军可自行去取，兵娃娃们出不来，我们便担过去贩卖。”
“贩卖？兵汉岂会给钱？”
“曹军士卒不给，但平民军的兵娃娃们给的，不收钱他们是要生气的。他们说大汉王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你……”
曹操拔刀而出，气得抽抽，他吕昭的兵是王师，难道本相是贩贼？
不然呢？
许褚觉得老头儿说得过于在理，请示道：“竟连乡野村夫都知丞相反意，某去杀之！”
曹操更是差点吐血。
贾诩说：“在下也不信士卒会给钱，丞相不如与他们打个赌？”
曹操也不愿如此杀人，这会显得他不如吕昭，于是收了刀，假装豁达道：“那便赌一赌，若吕昭士卒给了钱，本相便恕尔等无罪，若他们没给钱，本相便取你们项上人头，可否？”
老叟再拜：“谢将军！”
他甚至不愿意叫一声丞相，即便他已经知道。
就这样，六名老叟颤颤巍巍担着菜蔬鸡鸭朝太仓而去，平民军开了便门将其放入，不多久，老叟们出来了，腰却更加佝偻，扁担也压得更弯了。
他们不敢乱跑，乖乖回到曹操面前跪好。
曹操看到那六个老头筐里都装了大半筐麦，这么多粮可比那点菜蔬鸡鸭值钱，曹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杀心更盛：
“如此说来，他们是用粮换的，并未给钱？”
老叟们从衣服里掏出五铢钱捧在手里。
为首那人道：“给了钱的，这些粮是兵娃娃借给我们的，他们说，若是再被抢了粮便去太仓借，千万不要……冲撞曹军，要乖乖听你们的话，活着等到君侯回来。”
曹操奇道：“再？你们被抢了多少粮食？”
老叟：“已绝粮三日，不得已才担菜蔬鸡鸭去卖钱换粮，我们也没想到兵娃娃们会借给我们粮食。”
曹操：“……”
曹军来了就抢粮，有多少抢多少，只剩地里的庄稼和菜蔬，那两只鸡四只鸭也是命大，逃过了曹军魔爪。
气氛有点尴尬起来。
仿佛有抽大耳刮子的声音，曹贼的脸又黑又红，红里还透着青。
曹操的目光从这几个老头身上移开，看向了远处的村民们，恶向胆边生，怪笑道：“本相替你们把守军都杀了，你们就不用还粮了，可好？”
老叟：“无论君侯在何处，待收麦之后吾儿都会负两担粮送去，哪怕百里千里。”
“为何是两担？”
“一担是借的粮，一担是田税，君侯养这么好的兵，肯定需要很多粮食。”
“我若杀了吕昭呢？”
曹操冷笑道。
老叟恐惧，声音颤抖：“那这两担粮便烧给君侯！”
“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一甩马鞭：“你们走吧！等着给吕昭小儿烧粮！”
“谢将军。”
老头们颤颤巍巍担着粮走了。
许褚：“丞相为何不杀之？”
曹操慨叹一声：“哎～杀得断人头，杀不断人心。吾治雒阳数载，民不念本相之恩，吕昭入雒阳不足三月，却尽收民心。文和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张绣、马超也很好奇，他们治下也全是刁民，第一次遇到这种积极交税的顺民。
贾诩笑了笑：“诩想起一个故事，丞相可愿一听？”
“讲！”
曹操看着远处的老叟和村民会和，一起朝太仓叩拜，口中念着求上天保佑君侯大胜。
贾诩：“有一处聚落某日火起，青壮们正在灭火，忽而一队兵马赶来，冲进冒火的屋里搬出粮食财物。村民们以为是来劫掠的，于是纷纷逃入山中。次日早晨，村民们归来却见各家的粮食财务摆放整齐，士兵们横七竖八睡在巷子里。有被从火中救出的村民告诉他们，士兵们救出粮食和人后，又拼命扑灭了大火，担心钱粮被盗便留下看守，但怎么劝他们都不入户歇息。”
曹操听了脸色更加难看：“天下岂有如此军队？就连戏文里都没有！”
贾诩淡然道：“上月中旬，雒阳步广里大火，平民军救火，三死十伤，救出二十余人，粮食财货无数，分毫未取。”
曹操沉默了，打马而回。
贾诩望了一眼还在跪拜祈求的村民们，心想，这次选对了。
原本，他做选择的依据很简单，袁绍、马超、张绣都打不赢曹操，而曹操屈辱的输给了吕昭，那么吕昭便是最优选项。
但到了雒阳后，贾诩再一次被震撼，民心便是龙气，吕昭有真龙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