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收尾
东方放亮，云色染成一片金光。
沉寂一夜的城池，渐渐喧闹起来，西门家附近街巷，百姓早起买菜、打水，聚拢在井边唠起家常。
“刚刚路过西门家，你们看到了吗？”
“眼睛不瞎都看了，好多人进进出出，几辆马车拉走好些东西。”
“昨晚就在拉了，还以为西门家要迁走呢，结果我男人跑去打听，才知道被抄家了。”
“怎么回事？”
“西门庆胆大妄为，竟然趁酒醉，意图染指京师来的虞监察妾室，好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们都在场。”
“监察是啥官？”
“反正都是老百姓惹不起的！”
市井闲言絮絮叨叨，围观的街坊眼中，写有‘西门’二字的门匾，被衙门来的差役取了下来，然后仍旧外面停靠的车斗里。
“西门家这次就算彻底没了！”两个差役看着门匾连同一些没用的杂物被驴车拉走，不免有些唏嘘。
他俩身后的大院之中，莺莺燕燕跪成一片，西门庆在最前面，看着最后一批财物被装入木箱被抬走，他面如死灰，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
“西门庆！”
孟玉楼从一堆女人里面冲出来，她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不停捶打男人，“都是你……都是你！！”
她是这里受伤最深的那个，前夫巨量的钱财被花光不说，如今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真要抄家，她只能穿着这身裙袍被赶出去。
李娇儿憋着一脸委屈，只能呜呜的低泣，其余如卓丢儿、李雪娥这些女子也只能颓然跪在地上，眼睛里全是茫然，不知道接下来，她们会面对什么。
吴月娘是正妻，与妾室不同，西门家没了，她是可以回到娘家的，而不用担心被当做物品抄没。
“西门庆，我与你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
吴月娘已经三十出头，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她就那么站在原地，脸上全是眼泪，看着披头散发的丈夫，心灰意冷的转身，带着贴身丫鬟离开。
“月娘！”
余光看到转身的倩影，西门庆猛地推开身旁的孟玉楼，不顾两个探事的阻拦，一下扑倒妇人脚下，抱住吴月娘的双脚。
“你别走……为夫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走。”
一日夫妻百日恩，吴月娘听着西门庆的哭喊，心里像是被刀子一下接着一下的割着。
她心终究还是软了，男人能这样哭诉，心里终究是有她的。
吴月娘双手去搀扶的同时，西门庆仰起脸急切道：“月娘，让你吴家帮我，我不想死，让你娘帮我疏通关系。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伸去搀扶的手停在中途，吴月娘为自己刚才可笑的念头，凄凉的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带着丫鬟走出这座宅邸，乘上吴家的马车离开。
“滚回去！”
两个探事上来，一人一脚将西门庆蹬回地上。
中堂檐下，虞珏坐在椅上喝着热茶，一旁是端坐的潘金莲。
“宝贝，看这人像不像一条狗？”
潘金莲抿嘴勾唇。
檐下左右的豪绅们纷纷附和：“对对，一条狗。”
跟西门庆不对付的豪绅，眼下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西门庆，你这下活该了，早就看你不爽了，四处勾搭妇人，吞别人家财，当真不是一个老爷们儿该做的！”
“呵忒！”
虞珏抬了抬手，两边站着的豪绅们这才收声，被抽打了一夜的西门庆狼狈的爬过来，朝着檐下那位年轻的监察不停的磕头。
“是草民一时糊涂，虞监察，求求你开恩……”
这句话，他几乎喊了一晚上。
“金莲是我妾室……”虞珏轻轻勾起潘金莲的下巴，后者娇羞垂下眼帘，微微将俏脸偏到一侧，虞珏看她模样，又将目光挪开，落到西门庆身上，接上刚才的话：“……而我是皇城司监察，太傅麾下之人，你辱我，便是辱太傅，西门大官人呐，今日你都敢辱太傅，明日你怕是要意图谋反。”
檐下那些豪绅听的瞠目结舌。
完全不搭边的两件事，这样都能被连到一起。
“我不是人！虞监察，我不是人，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西门庆啪啪抽着耳光。
虞珏冷笑的架起一条腿，示意身旁的潘金莲，妇人翻了一个白眼，握起拳头为虞珏轻轻敲打大腿。
“西门大官人，不用打了。”
西门庆停下手时，已经有人端了木盘过来，木盘上立着一个神龛。
“诸位，你们以为西门庆纳巨财的寡妇，真是一找一个准？对方就那么心甘情愿，将巨财全部给他挥霍？”
虞珏抬手一弹，一缕法力隔空将神龛劈的四分五裂，露出一尊黑色的佛陀。
“供奉邪佛，以邪法迷惑物色的寡妇，然后财色双收。”
刚刚虞珏露的一手，就把檐下这群豪绅惊了一下，此时再听到监察这么一说，与心中的疑惑顿时不谋而合。
是啊，谁一找一个，对方全部都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钱财毫无保留的献给西门庆。
真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你说我是受迷惑？”
孟玉楼最先反应过来，经过昨日她被西门庆献出去陪酒暖床，心里就有些怀疑了，经这么一说，心中的疑惑更大。
“有时，我就在想，我刚死了男人，才不到半年，怎么会又爱上另一个男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嘘寒问暖，让我感动……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
孟玉楼说着说着有些疯癫的笑起来，其余女人此刻也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否是这样。
“不是……你们信我……不是这样……”
西门庆还想狡辩，被探事按住。
那边，虞珏抖了抖袍摆起身，负着双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西门庆意图侮辱本官妻妾。供奉邪佛，迷惑乡民，闹事聚义，为祸乡里，罪不可赦。”
闹事聚义这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距离造反也就一两步了。
“今，其罪并发，抄没家资，就地处决！”
什么？！
西门庆睁大眼睛，他挣扎喊叫，随后就被人堵住嘴，然后按在地上。
“唔唔！”
他本身武艺出众，寻常十几人都奈何不了他，可多年来酒色掏空了身子，再加上这些皇城司探事武艺也不弱，力气还大，将他死死摁住的同时，有人拔刀迅速上前，唰的就一刀砍下西门庆的脑袋。
戴着红花的头颅滚在地上。
庭院里瞬间鸦雀无声。
“清理一下，今日就散了。”
虞珏挥挥手，让麾下人将尸体拖走，那边跪着的四女神情呆滞的看着地上拖出的血痕。
“陈家主，你留下来。”
八个豪绅里的陈守财陡然被叫住，想着脑中刚才西门庆被砍头的画面，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小心翼翼来到虞珏身旁。
“虞监察，可还有吩咐？”
虞珏没有回答，而是拍拍手，随即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妇人被高沐恩拉扯过来，他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就是办这事去了。
“夫君！”那妇人看到陈守财一下就哭喊出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到这边，家里反抗的护院当场就被对方给杀了。
“监察，你这是为何？”陈守财昨日还跟监察喝酒，还一起讨伐西门庆，怎么就轮到自己了？
他目光下意识的缓缓移动，挪到虞珏身旁端坐的女眷身上。
越看越像……
似乎想到什么，他顿时跪在了地上。
虞珏瞥他一眼：“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我是畜生，我不该逼……她。”
说完，陈守财抬手就给自己一耳光，虞珏没有叫停的意思，他只得一下接着一下的扇自己。
一旁的妇人不知道自家相公是怎么了，上前去拉男人。
“别管我，你看监察身旁的女子！”
妇人听到丈夫的话，目光也随后落在那相貌出众的女人身上，瞬间就炸毛了，这不就是她逼迫嫁给武大郎的潘金莲吗？！
“是你这贱……”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高衙内一巴掌扇的趴地上。
虞珏微阖眼帘：“你们以前对我夫人做的事，我都知道了，眼下过来，顺手一起了结，若是我夫人不解气，你们家就跟西门庆一样吧。”
坐在一侧的潘金莲，身子微颤，她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在为她出气的。
她想开口说话，结果被虞珏抬手打断：“必须让你心头气消。”
潘金莲抿了抿嘴，不知为何，她低声嗯了一声，便不在开口。
而那边的陈守财夫妻俩听到会跟西门庆一样的下场，当即跪在地上，女的不停磕头，男的疯狂扇自己耳光。
直到老妇人额头出血，整个人摇摇晃晃。陈守财两颊高肿，口鼻全是血时，心善的潘金莲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气……消了。”
听到这里，虞珏这才起身，让探事将这两人带下去，偏头看向那边四个女人。
“带上她们，该去龙鬃山了。”
“路上好好调教。”
……
一切妥当，队伍启程。
几名探事护送马车渐渐远去，那车帘里，潘金莲朝马背上的那道身影挥手道别。
‘我若还是年少慕艾，应该也会喜欢他吧。’
她目光里，那道身影纵马而去，一同而去的还有一辆马车，以及黑衣黑袍的探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