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校之旅
邮电大学……
我哥也在邮电大学读书，他是那的大二学生，而我们明天去邮电大学找支部长，应该能顺便见我哥。
穿过繁华的南滨路钟楼广场，走过轨道环线的施工工地后，一条格格不入的水泥路闯入视野，我们来到这条道旁长满不知名藤蔓的老路，终于离开了江畔。
道路的尽头，黄桷树和榕树奇怪地纠缠在一起，龇牙舞爪，仿佛故意要在夜间吓到路人，而树的后方，是一片漆黑。
刺耳的老猫叫声传来，随即一个黑团从树上窜出来，飞速地跑开了。
我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这里，是尽头了吧……”我拉了拉身旁甘元昊的衣服。
“这是被支部长做了标记的树，至少在主城境内，我们可以用这个东西来感知方位。”
他解释说，随后伸手触摸树的枝干。这时，纠缠在一起的藤结轻微地扭动了起来，树的轮廓也肉眼可见地舒展，延伸……每一片树叶都散发出辉煌的光芒，地面颤抖起来，仿佛是树的根部松动了，马上就要腾空而起。
可是，当树的姿态挺拔到极限时，又忽然快速地瘦了下去，原本粗壮的枝干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干瘪成了一桩枯柴，好似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一部分叶子如同被火焚烧，光芒之后灰飞烟灭。残存的叶子虽然留了下来，可是掉的掉，断的断。最后那些幸存的叶片也早就从深绿变成褐色，而且皱巴巴的。
“哇…”
见识过前几次的情形后，我倒觉得没有特别奇怪。但是现在眼前的场景确实震撼到我了。
我问他:“为什么只是摸了一下，这些树就像要死了一样。”
“这算是副作用吧，因为一般的植物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能量，会以超快的速度生长。”他闭上眼睛，轻轻抚摸树干：“每使用一次能力就会有一株植物死掉……我们这样做，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眼前的朽木，仿佛忽然变成了瘦骨嶙峋的老者……我感觉鼻子发酸，喉咙好痛，情感只能用两个字来描写：
“无辜”
爱树的我，感觉到了不公，感觉到了哽咽。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树，我便好似看见了一个死去的亲友。
他也站在一旁，为这棵树默哀。
沉默良久，他带着我越过一个巷道，下到了人行道上。
旁边的车行道，就是名为“下石浩路”的非常普通的道路。幸好已经很晚了，街上根本没人，不然我们这个样子真的可能会被当成不良青年。
沿着街道，我们并肩缓缓而行。
他往常走得很快，今天似乎是为了照顾我，所以刻意走得慢了一些。而我也不愿太拖慢进度，尽力跟上了他的步伐。
脚下的石砖路面凹凸不平，倾斜幅度也让我的行走有些吃力。我的脚掌疼痛异常，而且冰冷麻木。
我全身都是泥和擦伤，衣服有些破了，校服外套的肩头脱了线。被柳依抓走时我还穿着凉拖鞋，结果也不小心掉了……现在的我，是光着脚走路。
白皙的小脚上沾着血迹和泥巴，那脏兮兮的颜色还是头一次见。
“啊…”
脚心被硬物戳了一下，疼痛令我发出轻微的喊声，借着淡淡黄色的街灯的光，我抬起那只脚掌查看。
甘元昊听见我的声音，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我的脚。
“啊！那个…”我慌忙把脚放下，将伤口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光着的脚。
他一只牵起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注视着我的双目。
灯光下，时间再次放缓，但我的心，却没有丝毫放缓地急促跳动起来。
我的脸在发烫……
“你没穿鞋子。”他把我背了起来。
我无言，他也没说话，而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街上的店铺大多关门，只有远处的一间小门面透露出微光，门店外边的屋檐下有一条长椅。
走到门店外，他将我轻轻放在长椅上，并嘱咐我坐好，随即快步走进店门。
“滴——你好，欢迎光临。”
自动播报把我吓了一跳。
我这才注意到门店的灯光招牌，汉字的一些笔画已经不发光了，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某个连锁便利店。
我蹲坐在木质长椅上，双手环抱着膝盖。
从这里楼群的缝隙看去看，LFS的主楼显得更为巨大。在绵密的雨帘中，楼顶的尖端缓缓融入云层，带着威严从高空俯视着我。
我静下心来，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件梳理了一番。
先是李破掠，然后是柳依，都是我周边亲近的人……
首先，那些教徒……似乎不敢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地动手，而是在一个叫做“归域”的地方杀人——这还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还要问甘元昊。
其次，我们学校内的教徒应该不下于十个，我们班都有两个，而且目前已经出现了四个阵线成员，可见……数目之应该不少。
虽然一再思考这些事件的关联，但我完全想不出所以然。
“抱歉啊，这里只有这个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我抬头看去，是甘元昊，他手上拿着一盒创可贴和一盒湿纸巾。
他俯下身子，看了看我的伤口。
“还好，不是很严重。”他稍作思索，“多贴几张应该能对付。”
说罢，他蹲了下去，用手抬起了我的脚，认真地扣去我脚上的泥巴。我轻轻低头，立马就闻到了那股令人难以忘怀的味道——一种令人能暂时忘却痛楚，沉浸其中的芬芳。
随后，他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我的脚，同时嘱咐我小心。起先的第一张纸巾马上变成了脏兮兮的黑色，并带着些许血迹。
先是脚底，然后是脚趾的缝隙，他都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着。
直到用了四五张湿纸巾，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此时，刚擦拭过的一张纸巾已经看不出污渍了。
我的脚如同脱胎换骨，清爽干净，还有些凉丝丝的。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将脏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将脚从他的手上收回去，这样着实有点令人害羞。
“别动，还没完。”他坐到我身旁，又拿起了我的脚，随后吩咐我侧身坐着，把腿放在他的膝盖上。
我微微低头，脸颊发烫。
他将指甲尖伸进伤口，小心地扣掉卡在里面的小石子。这下痛得我眼泪渗出了眼角，我紧咬牙关，可依然感觉到锥心般的疼痛。
“别担心，很快就好。”他注意到我的小腿时不时地紧绷，“转移下注意就不会那么疼了……”
“嗯…”
“真是抱歉啊，让你受罪了……”他忽然这样说，“那个天使，也就是你们班的柳依，她性格应该很孤僻吧。”
“差不多吧，她没什么朋友，虽然是学生会会长，但是学生会的人也对她议论纷纷的。”我回答道，“她的朋友，大概就是我们寝室这几个吧。”
“原来如此……那这样的话，天使做事喜怒无常，似乎也不足为奇了。”他剔出最后一颗小渣子，随后打开盒子，抓出七八条创可贴。
“要…要用这么多创可贴吗？”
“暂时贴一下吧，等明天天亮了再去保健室看看。”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创可贴一根一根地贴在我的脚上，还按了按，以确保其紧贴。
做完这些，他又将我的脚抬得高了些，借着灯光反复检查，直到确保没有漏过丝毫的缺口，这才大舒一口气。
他转身过去，向后伸出双臂：“我来背你吧。”
“嗯…”我勉强在长椅上站了起来，朝他的背靠了过去。他稳稳地把我背在背上，说了句：“走吧。”
我微微颔首，刚好能触碰到他的发丝。
***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我们来到了地铁站附近，看来甘元昊打算坐地铁回去。
“这下怎么办。”甘元昊忽然停了下来，“我没有带交通卡……”
“而且我也没有钱买单程票……”作为住读生的我们，早就在周末返校那天就把手机交给老师了……
我忽然灵机一动，摸了摸口袋，拿出了我的交通卡。太好了，哥哥常常嘱托我要随身携带，现在派上用场了！
“那个，我有卡。”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把卡递给了他。
“哦，太好了，多亏有你。”他接过我的卡，顺便端详了一番。
“你也喜欢莱万啊？”他看见上面的贴纸，有些惊讶。
“欸，嘿嘿…对呀…”我慢吞吞地回答，这其实是上次看完球赛，得知甘雯皓被称作莱万后，心血来潮给贴的……感觉还挺有个性，酷酷的。
“对了，刚才那个叫时华的学长，是用豌豆攻击柳依的吗？”
我们进到月台等着列车，我对身前的甘元昊说。
“是的，他可以动用卡牌的能力。”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卡都行，包括奥特曼卡片。”
“今天走得比较急，没带卡，所以他应该是在校门口小卖部买的卡。”
他如此地说道。列车的车轮声也慢慢地靠近。
我想到之前在小卖部买饮料时，看到的卡片……那里刚好就只有植物大战僵尸的卡片而已。
原来如此，他这个能力上限很高，但是下限也很低啊。
列车缓缓滑行到我们跟前。门开了，他背着我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虽然说车站和街道没什么人，但是车里的却恰恰相反。我们一进车厢，马上就成了焦点。
人们都朝这个方向看来，神色里充满了好奇和惊讶。我们身旁的一个年轻的小哥，皱着眉头看了我们一会，什么也没说，起身把座位让给了我们。
“谢谢。”我慌忙答谢，不知怎么，到嘴边的只有这个词。
甘元昊将我轻轻放下，自己拉着扶手站在我身前。
又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女中学生进了车厢，她们看到我，隔着几米远就站住了。两个人把脸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她没穿鞋啊”“遭啦，那不是血吗”“是不是被虐待了，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啊”之类的。
能听到她们低低的谈话声，好像是真的在担心我……甘元昊也听见了她们的话语，竟然将手轻轻地搭在我的头上。
“没事，别管她们。”
“嗯。”我点了点头，隔着头顶发丝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
***
“楚梦婴…小婴…”
甘元昊的声音，带着轻轻的拍打，将我唤醒。
我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倚靠在甘元昊的肩膀上。此刻梦立刻醒了三分，我连忙坐正了。
“到站了。”他提醒说。
此时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而他坐在我旁边。
“走吧，回学校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