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用之物
屋内，睡了一觉的里德正伏案书写。他洋洋洒洒写下大段的方块字，上面是神罚的理化性质、原子结构、危害、以及最重要的防治措施。
“二噁英，一类氯化多核芳香化合物的总称。分为多氯二苯并对二噁英和多氯二苯并呋喃……”
里德越写眉头皱得越紧。许久，他放下钢笔靠在椅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呼——”
“丧心病狂。”
二噁英，这个物质很偏门，但是换个名字就如雷贯耳了——橙剂的最终留存物质。
这个二战后才出现的有机化合物竟然在工业时代就被大规模制取了。
“亚特罗尔人想干吗？”
里德敲着桌子，满脸不解。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当里德查阅二噁英的信息时，“用途”这一栏只有一句话——二噁英暂无任何用途。
芥子毒气除了杀人外，可以用作有机合成、治疗某些过渡增值性疾病；光气除了令人窒息外，冶金、燃料、塑料方面的用途更是满满几页。
而二噁英呢？它无用到就连首次使用橙剂的漂亮国都不愿为它开一条生产线——橙剂本身不含二噁英，是里面的除草剂与颜色剂抛洒后会生成二噁英。
就这样无用的东西，亚特罗尔竟然大规模生产了？大剂量、高纯度抛洒，怪不得整个纳普勒斯西边荒芜一片，这比漂亮国还狠。
“别让找到铀矿在哪儿，不然给你们看个大宝贝……”
里德嘴碎地念叨着，将自己查到的信息用阿莉娅能理解的说法写下来，然后便打开了房门。
“可以进来了。”
他对着双眼布满血丝的阿莉娅说道。她在门外站了一夜，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
“里德你找出来‘神罚’是什么了？”
“自己看。”
里德将准备好的信息递给了阿莉娅，自己则转身准备凉水了。
“咯吱——”
身后传来指甲刺入血肉与纸张揉捏的声音，里德早有预料。
阿莉娅看着手中的文字，脑海中无数画面纷沓而至。
九年半衰期、十四年自然降解期，那是波恩平原从战争结束后一直荒芜的原因。
潜伏致死性，怪不得战争结束后还有大量的纳普勒斯人死去。堆成山的尸体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大剂量接触糜烂损伤，皮肤、肌肉、再是骨骼，层层脱落。仿佛一滩融蜡的人闪烁在阿莉娅的视野。
小剂量接触局部溃烂、氯痤疮和肝部坏死，皇家科学院躺着的学者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男女生育力下降以及新生儿早产畸形，阿莉娅眼前浮现昨天的画面，那对叹息、无力、年近中年的夫妇和他们那个面色青紫，肋骨突出的早产儿。
她又想起战场上浩浩荡荡的亚特罗尔空艇部队，无数纳普勒斯人曾奇怪它们投下的为何不是炸弹，而是一粒粒“雪盐”。
“亚特罗尔！！！”
鲜血染红白纸，阿莉娅眼中的血丝膨胀，她碧绿的眼眸也染上了猩红。
里德看见阿莉娅身上有跳动的红色一闪而过。
“嗡……”
紧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耳中，让他顿时惊觉。再看向屋内时，他便看见蓝色的魔力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
幽蓝的魔力从空无一物的半空凭空浮现，然后又呈漩涡状聚集。
而漩涡的涡眼，正是阿莉娅的眉心。
魔力漩涡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钻头，它们盘旋着钻进阿莉娅的眉心，然后疯狂吞噬附近析出的魔力。
旋转的魔力源下，一条曲折的魔力线条开始延伸。从阿莉娅的眉心到脖颈，一个魔力回路就此诞生！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魔力回路形成，外界的魔力仍旧继续涌入阿莉娅体内。她的魔力回路也开始分叉，转折分明的线条逐渐向树枝的模样靠拢。
阿莉娅的脸上开始出现细长而醒目的红色条纹，让这原本高贵雅丽的王女变得像狰狞可怖的恶鬼。
里德一眼便看出那是脸上的血管，阿莉娅的鲜血在不正常流动。
“噗嗤！”
鲜血从她的血管中刺出，不是液态，而是类似沙砾般的红色颗粒。
“不要让愤怒冲昏你的头脑。”里德切换至唯心状态，对即将失控的阿莉娅说道。
里德的话仿若洪钟，瞬间便将阿莉娅从愤怒与仇恨中扯出。她的双眼重新清明，体内魔力回路的分叉也逐渐收缩。
伴随着魔力的平息，那些悬浮的血砂变回液态，洒落回地面。
身上的伤口与突出的血管愈合消散，阿莉娅有气无力地瘫倒下去。
里德眼疾手快，伸手揽腰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咳咳……，我刚刚……是怎么了？”阿莉娅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
那种被愤怒与仇恨灼烧的感觉，令她既沉醉又后怕。沉醉的是它带来的那股力量，后怕的是她差点儿就被这些情绪支配，化为只知道破坏的怪物。
里德将一杯凉水递给了阿莉娅：“恭喜，你现在是超凡者了。”
“超凡者……”
阿莉娅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了头，在她的规划中，从未考虑过成为超凡者。
毕竟踏入超凡就意味着需要用强烈的情绪对抗失控，对阿莉娅而言，出现强烈的情绪正是她应该尽量避免的。
她抬起手，心念一动，一条血线便从指尖刺出，它宛如鲜红的钢铁，坚强而柔韧。
血线随着阿莉娅的心意而动，冥冥中，她感受到了另一股本能。顺着这股本能，鲜血化为血砂飞出，打在了墙壁上。
“嘭！”
火光乍现，阿莉娅本能般护住自己的脑袋，然而却只感受到一阵热风吹来。
她睁开双眼，只见一块墙皮被刚刚的爆炸炸得焦黑。
“不错，铁与血，血与火，很适合你。”里德面无表情地点评道。
听见一旁里德的夸赞，阿莉娅这时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里德的家，她连忙起身，面色尴尬地对里德鞠躬称歉：“抱歉里德！我不是故意的！”
“多少钱，我可以赔偿。”
里德默默切换回唯物状态，他看了一眼重新坐下的阿莉娅，一切正常。
于是他摆摆手道：“你冷静下来就好，至于赔偿倒是用不着，我家是加固过的。”
里德的话让阿莉娅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对里德郑重道：
“这是最后一次。”
说罢，她便重新拿起桌子上染血的报告。上面的文字触目惊心，但这次阿莉娅没有失控，她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但还是强忍着心中愤怒将其读完了。
“呼……”
她放下手中的纸张，闭上眼不断深呼吸着平静内心。
里德没有打扰阿莉娅，让她自己思索对策。
许久，当她重新睁开双眼时，里德挑了挑眉：“有想法了？”
阿莉娅点了点头：“初步治理有了大致的想法。”
“看来我可以轻松点儿了。”
里德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他便将桌子上染血的纸张扔给了阿莉娅。
“这是你的了，不管你是收买人心还是攻击亚特罗尔，随你的愿。”
“我想1000金朗应该买不来这些。”阿莉娅摇摇头，没有去接。
“里德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提，我会最大可能满足。”
“煤焦油、西边净化后的饼干土、动物脂肪还有这些零碎的试剂。”
话音刚落，阿莉娅便看见身前多了一张清单。她抬头看了看里德，他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她就是觉得里德肯定早把这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