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东邪药师（一）
殷梨亭如遭雷击，身形踉踉跄跄，站立不稳，满目失魂落魄之色。
俞莲舟一把扶住师弟，只觉他浑身真气如沸水翻滚，竟是有走火入魔之兆。
他正要运功助其调息，忽闻裘千仞怪笑自茶楼传来：“黄老邪倒是会养闲人，连峨眉弃徒都收入门下了？”
黄药师瞥了眼呆立原地的纪晓芙，身形微晃。
众人只觉眼前青影幢幢。
再定睛时。
那袭青衫已如鬼魅般立在茶楼檐角，
他玉箫斜指裘千仞，满天枯叶在周身三尺外打着旋儿：”铁掌水上漂的功夫，倒叫你练成了嘴皮子功夫！”
咔！！
裘千仞冷笑，手中茶碗忽而裂作八瓣，茶水化作漫天银针激射而出。
黄药师长袖卷起罡风，那些水针忽如倦鸟归林，尽数没入榆木桌面，竟在焦黄木纹间凝成个“聒噪“的篆字。
“好个兰花拂穴手！”
俞莲舟暗惊，又见黄药师大袖卷起一杯茶，茶碗碎片裹挟着碧螺春茶水，激射而出，每片都映着裘千仞咽喉要穴。
他又是一惊：“这便是东邪独步武林的弹指神通了嘛？”
叮叮叮！
三枚铜钱破空而来，将茶碗碎片尽数击落。
裘千仞指尖黑气缭绕，竟使出了九阴白骨爪的起手式：“十几年未见，黄老邪的兰花拂穴手倒是越发娘娘腔了！”
便在这时。
却见殷梨亭突然挣脱俞莲舟搀扶，踉跄着奔向纪晓芙。
那痴傻女子吓得连连后退，发间玉簪颤颤抖抖，几欲脱落。
“小家伙，你有些不自重了。”
黄药师蹙眉，大为不解殷梨亭干什么要纠缠一个这样的痴傻女子，凌空一掌按在殷梨亭肩井穴，登时就令他动弹不得。
眼看师弟要跪倒在地，
俞莲舟剑鞘急点师弟“环跳穴”，借反震之力将他扯回三丈开外。
黄药师微觉意外，淡淡道，“张邋遢的弟子，倒也瞧的过去。”
裘千仞打量着三人，苍老的眸子眯了眯，突然拍案大笑：“妙极！妙极！东邪收峨眉弃徒入帐，武当痴儿苦追疯癫道姑。
这等好戏，只怕比过几天的中秋月圆还要有趣得多！哈哈哈……”
黄药师如何听不出裘千仞话中隐喻？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不善的盯着裘千仞。
呼～
夜风起，黄药师身子前倾，玉箫如剑，直戳裘千尺唇齿。
然。
裘千尺早有防备，只听“噹！”的一声金石之音炸响，已挡下这一招，
他冷笑道，“黄老邪，今儿正巧遇上，便让老夫试试，你这东邪的名头，到底硬不硬！”
话到此处。
双掌已带起腥风，显然使起了看家功夫——铁掌功！
随手一掌，茶楼木柱应声崩裂。
黄药师冷着一张脸，怡然不惧，一手玉箫剑法使得的潇洒不羁，专往裘千仞嘴巴打。
数息功夫，便过去三十来招，二人仍旧是不相上下。
黄药师暗自惊讶，“这老家伙十来年不见，掌上功夫倒是长进不少，这阴损暗劲，融的青城派摧心掌劲？”
裘千仞更是吃惊。
他自忖武功比之十余年前，第二次华山论剑时要长进不少。
而今与黄药师对打，不敢说稳赢，但也应占据优势才对。
万没想到。
仍旧是半点便宜也没占到，甚至隐隐有落入下风之意。
二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中的佼佼者，这一打起来还得了？
一开始试招阶段也就罢了。
可随着渐渐动起真格，柱塌梁坠，这茶楼也开始摇摇欲坠，大有倾塌之意。
楼中里边的茶客，能跑的早早便跑走了。
余下一些人，大都是被二人打斗的场面所惊，双腿发软，难以脱离，
一时间，哭爹喊娘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且慢！”
见得茶楼中百姓有性命之危。
俞莲舟仁侠心肠一起，也管不得那么多，奔跃而出，一手太极横空划出半圆，黏住裘千仞掌风顺势一带。
榆木柜台轰然炸开，其后三十坛花雕酒化作琥珀暴雨。
他虎口迸血，却将裘千仞逼退三步。
“两位前辈，若昔年重阳真人若在，岂容这般殃及无辜？！”
话落。
俞莲舟道髻已乱，鬓发随风狂舞，一只玉箫仅差半寸，便要抽在他脑袋上。
黄药师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盯着裘千仞，喝道：“出来！”先一步，飘身于在茶楼之外。
裘千仞心性不似其三妹那般刚勇霸道，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在身上。
从头打到现在，一直没占据优势。
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儿发虚。
只是黄药师已经放话，他自然不能直接就逃之夭夭，否则，近年来打拼回来威名，都要付诸东流！
心一横，裘千仞已硬着头顶跃出茶楼。
双方相距三丈。
这个距离。
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眨眼可至，却没第一时间动手。
两大高手彼此对峙，落针可闻。
不远处。
殷梨亭恍若未觉，只是忽然踉跄着扑到纪晓芙跟前。
他白衣沾满尘土，发冠歪斜，却浑然不顾仪态，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个褪色的香囊：“纪师妹...你看，这…这是你当年绣的并蒂莲...我一直收着……”香囊针脚歪斜，金线早已黯淡，在暮色中泛着陈旧的微光。
“啊！！”
纪晓芙突然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发簪跌落，云鬓散乱如瀑，缩在傻姑怀里瑟瑟发抖，口中含糊念着：“不要…快走…走…师父…走…无忌…不悔……”
傻姑急得直跺脚，冲天辫上的红绳都快甩脱，一下子将殷梨亭推开，随后，紧紧抱着纪晓芙，扯着嗓子喊：“师公！傻妞又要犯病啦！你快来啊！”
黄药师青眉蹙起，身形微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他已扣住纪晓芙脉门。
唰！
三枚金针闪电般刺入她百会、神庭、风池三穴，手法之快竟在空气中留下残影。
纪晓芙渐渐停止颤抖，眼神却愈发空洞，倚着路边黄土上的一棵枯柳，缓缓滑坐在地。
殷梨亭呆愣愣望着这一幕，喃喃道：“不悔…不悔……”似是想起什么，忽而眼眶充血，剑指黄药师，喉咙腥甜，喝道，“定是你这老怪物胁迫于纪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