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齐王的拥护者
齐王府，典型的汉魏府邸建造方式，屋顶是歇山型，斗拱早已被广泛使用，远远望去，俨然一座端庄大气的老者，正襟危坐地矗立在宽敞的平原里。
泰始九年的倒春寒格外凛冽，齐王府里，那偶尔才能把玩的墨玉棋盘上，亦凝着一层薄霜。
司马攸斜倚，一手托腮，任由龙涎香延展，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清闲地拾起一枚黑玉棋子，指尖抚过棋秤边缘的裂痕，昔日的情景再现——那是泰始六年的时候，他与皇帝司马炎对弈时，不小心留下的。
中日，室内还是点着烛火，司马炎一边对弈，一边煎着烛花，烛火忽然一晃，映出窗外十道鬼魅般的影子。
“王爷，琅琊王氏、太原郭氏、河东裴氏等家主候时已久！”
屏风后一个人的声音发了出来，有些急不可耐与现在气定神闲的齐王，们披着黑貂氅衣，像一群敛翅的夜枭落座在四面屏风前。
齐王可真有雅兴，现在还能黑白互弈！”
王浑枯瘦的手指划过《奏流民疏》拓印，羊皮纸在炭盆热气中微微卷曲，
“先前济儿说这张华有些不识时务，老夫还不相信，想不到，今日公然派杜预在朝堂奏请了治理流民的三策？胆子确实很肥！难道他现在就不怕我们这群世家大族了吗？”
“何止！”
裴秀之子裴頠有些愤怒道：“听说张华还奏请将上万流民安置邙山，说是垦荒；倘若被他办成了，我们刚买的这些万亩良田有谁耕作，还有佃户们，倘若他们看见了张华的举措，我们的牛马还有谁来租赁？”
“这些都是燃眉之急，眼下最紧急的是这张华还把算盘打在了那些佛寺里我们囤积的粮食，刚才探马来报，那国舅爷与贾模都在永宁寺吃了瘪，要知道这永宁寺可文帝亲赐给两家的呀！”
司马攸的棋子悬在半空。炭盆里爆开的火星溅到奏疏上，焦痕处突然显现出黑色字迹，“邙山北麓良田千倾均分事宜！”
司马攸的虎符重重磕在棋秤上，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寒鸦，他忽然嗅到王浑氅衣上的龙脑香，与三日前那个女人，送来那盒“胭脂“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或许不是张华一个人的意思，本王怎么听说是因为太子带着几个侍卫来了，才弄巧成拙地摆平这件事的呢？”
齐王显然知道这裴頠说的有点过分了，他虽然坐在齐王府，没有参与朝会，但是却对朝廷的动向以及决策一清二楚。
这张华奉命开仓，动了这群人的利益，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这才联合起来对付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尚书。
“这群家伙故意囤积粮食，到时候一起哄抬米价，到时候水涨船高，又大赚一笔，真是可耻！
但是，一边世家大族，一边是寒门庶族，一个是争夺皇位的必须基石，一个可有可无的才华士人！”
齐王双眼深邃，看向王府中央那口深井，即便是午间的春日，隐约地看见井下闪烁的金属冷光。
电光火石间，诸多碎片整合，齐王看向那十个世家大族，早已有了主意！
“好个张茂先！”司马攸挥袖扫落棋局，黑白玉子叮当坠地，他在满地乱滚的棋子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我司马家在汉魏之时，也是世家大族，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个戴青铜傩面的道士，嘶哑的嗓音像钝刀刮骨：“荧惑守心，当有易代之变。齐王若再犹豫...“
十个家主并没有惊吓这突然而来的人，仿佛见怪不怪一般，亦或者他们早就知道这人的存在了！
那道士拿起骨杖，手舞足蹈，突然戳向铜鉴，镜面如同水波一般，映出的邙山流民营，霎时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浮现出龙袍加身的司马攸接正受万民朝拜的幻象。
众人没有感到惊讶，在司马炎选定司马衷这个白痴作为太子之时，他们早就私下聚集在一起，谋求废立了。
当时，他们也注意到了张华和杜预这两人，这才暗中使他们加入齐王阵营，不曾想，张华竟然公然违抗了他们的意愿！
“齐王！那张华不用你的流民之策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背叛了，以前还想着他能力出众，倘若兢兢业业地为我们当牛做马，不超出三代，也扶持他们张氏成为豪门了呢？哪里想到这家伙竟然公开对我们出手了！”
司马攸小心翼翼地收起墨玉棋盘，思虑了一下后对着众人道：“诸位别着急，张华此次能放得永宁寺庙的粮食，其背后定然是皇帝的主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和皇上过不去呢？自动把多余的粮食给张华，便可！”
“什么？”
······
两日前，赵王府。
赵王府地窖的冰鉴里镇着半截断刀，司马伦用貂毫笔蘸金粉，在刃面勾勒出宿卫军的鹰隼纹，一旁的孙秀则是小心翼翼地陪侍着，很是得意地向着赵王展示他的成果。
前几日，在司马伦的威逼利诱下，潘岳已经把孙秀的卖身契送给了赵王，现在的孙秀再也不是那个被潘岳呼来唤去奴隶了，而是赵王的“智囊”，是他在这个复杂世界拨雾者！
眼前，那跪着的死士首领身体颤抖，手中的刀竟是用宿卫军的佩剑重铸的，铭文上刻着，“骁骑卫“的三个大字，异常醒目。
“午时三刻，大夏门外的百里桃花最盛，许多洛阳人都要出去看花，到时候加点血，那场面更美了！“
孙秀对着司马伦谄媚道：“王爷，到时候不仅要让流民的尸首上既有宿卫军的刀伤...“
说着，孙秀忽然掰开死士的嘴塞入药丸，“又得带着正一教的往生符。“
“哈哈哈！”
赵王大笑起来，很是欣赏看向孙秀，“本王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比你那师父李荣开窍多了，这群流民杀了就杀了，就是一群贱民，蛀虫而已！”
说罢，赵王扭动身后一个龙爪开关，一道地窖的暗门突然打开，月光也有意地漏进来，照亮墙角木箱，里面整齐码着三百套宿卫军甲胄，每片铁甲内侧都刻着凉州军械监的徽记这是司马伦用賨人绵税从汝南王处换来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