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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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厌恶

可见的线索就像一个锚定点,让人想到由此发散的各种事物。我们很快就会从视觉上的感知滑坡到以下思想中:不同肤色的人身上肯定流着不同的“血”,有着不同的体味和原始冲动。我们由此就可以用感官、本能和“动物性”来解释自己的负面态度。

这个过程非常自然,因为感官上的厌恶或者不愉快实则是人类的共同经验。每个人都有近乎反射的那种不喜欢或厌恶的感觉,例如蒜味、粉笔蹭过黑板的刺耳声音、头发油腻的人、口臭、盘子上的污渍等等。一项研究中,研究员请1000个人说出自己讨厌的事物,发现平均每个人会提到21种感官厌恶或类感官厌恶,且大约有40%与身体特征、特殊习惯或衣着打扮有关。

有些感官厌恶或许是天生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后天习得。无论从何而来,感官厌恶都会让我们起鸡皮疙瘩,想要尽力避开刺激物,或用其他方式自我保护。这并不是偏见,但为偏见提供了现成的合理化理由。在此,我们又看到了符号和态度上的凝缩。即便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喜欢外群体,我们还是会说自己之所以不喜欢是因为感官方面的原因。

“体味论”如此普遍,我们需要进一步探究。心理学家提出了嗅觉的三个重要特征。

(1)嗅觉具有高度情感性——气味很少是中性的。恶臭会引人反感和恶心,香水畅销是因为能唤起浪漫的感受。因此,特定群体的成员身上散发的独特体味,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好感或厌恶。有的东方人认为白人身上有体臭,而这种特殊的体味则是源于白人吃了太多肉。

在接受偏见的气味论证之前,我们必须首先证明体臭真实存在,并非凭空想象而来,而且体味也是特别的,也就是说,相较于(我们喜欢的)内群体成员,体臭在(我们反感的)外群体成员身上更明显。体味难以捕捉,所以研究起来也很难,不过我们接下来将会介绍非常基本的、具有启发性的尝试。

(2)气味引起的联想力很强——某种香气会突然带来儿时到访过的复古花园的图景。麝香味会让人想到祖母家的前廊。同样,如果我们将大蒜的味道跟我们认识的意大利人联系在一起,或把廉价香水味和移民联系在一起,把恶臭的气味跟拥挤的公寓联系在一起,那么再次闻到这种味道时,我们就会想到意大利人、移民和住在破公寓里的人。遇到意大利人会让我们想到大蒜的味道,甚至能“闻见”它。(因这种联系而产生的)嗅觉幻觉很常见。正因如此,形成这类嗅觉联系的人,才会坚持认为所有黑人或所有移民身上都有味道。

(3)人对气味的适应其实很快。即便空气中毫无疑问弥漫着强烈的味道(如在体育馆、老旧公寓、化工厂),人们适应起来都会很快。不到几分钟,我们就闻不到那种味道了。这个事实本身就反驳了“人因为恶心的气味才反感特定群体”的说法。婴儿对陌生人的恐惧很快会消失,我们无法让如此短暂的现象为偏见的理论奠基。然而,有一点确实无疑,如我们说过的,体味具有强大的能力,能让人与关于某个物体的观念产生持久的联系,这种联系会抵消迅速生成的适应感。

那么,事实究竟如何?黑人是否真的有特殊的体味?我们对此还没有定论。

一项研究请50位受试者区分两个白人男学生和两个黑人男学生身上的体味,但受试者完全不知道这四名学生的情况。在实验的前半部分,四名男生刚刚洗过澡;在实验的后半部分,他们刚刚做完15分钟的剧烈运动,且出了很多汗。结果,大部分受试者无法分辨体味上的区别,或者说无法正确区分,正确率只比随机猜测的高一点而已。

这种实验对于受试者来说很不友好,但两个种族的学生的汗臭味让人反感的程度相当。

气味具有特别的心理特性,承受着主观亲密感受(和偏见)的影响,但它的主要作用似乎是为这种情感状态提供“客观”借口或合理理由,毕竟这种状态太过个人和私密,难以做到自我理解或自我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