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贼喊捉贼
暮色四合，十六人抬着伤者缓缓入城。
沿途灯笼高悬，火光照亮石板长街，引得不少百姓出门观望。
众人本欲一探张旸将军是否归来，却未能得见。
但见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游侠，百姓们纷纷掩嘴轻笑，更有甚者，口中污言秽语不断，直骂得酣畅淋漓。
若游侠此刻清醒，只怕早已被这辱骂之词气炸了肺。
且说先行回城的张旸将军，此时正眉头紧锁。
辅兵审讯三处人马后，呈来三封密报，内容截然不同，局势一时间扑朔迷离。
第一封密报称，城中冀家与安平国的游侠匪盗暗中勾结，妄图破坏屯田，逼封当县令遭革职处罚；第二封直指封当联合诸家，意图刺杀张旸；第三封则言田家带来刺客，协助王芬扰乱黄巾计划，全然不顾休养生息之大局。
张旸手持三封黄纸，指尖摩挲着粗糙纸面，沉思片刻后，高声下令：
“速请封县令前来议事！”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封当从府邸请来。
一路上，亲卫礼数周全，可封当却神色慌张，似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亲卫察觉异样，入帐后，急忙贴近张旸耳畔，将此事如实禀报。
张旸微微眯起双眼，摆了摆手，示意知晓，随后让亲卫引封当入帐。
封当踏入主帐，张旸哈哈一笑，看不出丝毫异样，说道：
“伯轩兄，深夜相召，实有要事相商，还望莫怪。”
封当拱手还礼，强颜笑道：
“将军日夜操劳，方才又出城抓人，这才是辛苦。不知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张旸走上前，亲切地拉住封当手臂，引至矮桌旁，指着桌上黄纸道：
“伯轩，我这里有三封情报，难辨真假，还望你帮我斟酌一二。”
封当早瞥见桌上黄纸，目光扫到中间那封时，瞬间瞪大双眼，纸上多处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扑通一声跪地，颤抖着拿起黄纸，反复细看。
看完后，封当声音发颤，急忙辩解：
“将军，这定是有人污蔑！我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张旸俯身将封当扶起，轻声安抚：
“伯轩不必多心，封氏献城有功，我铭记于心，岂会无端怀疑你？且先看完其余情报，一同分析。”
封当定了定神，放下手中皱巴巴的黄纸，又拿起第三封。
匆匆浏览后，他抬眼瞥了瞥张旸，试探道：
“将军，元皓先生既已答应赌约，这消息恐怕有假吧？”
张旸不置可否，又问：
“那第一封消息，你怎么看？”
封当为维护大族利益，不假思索道：
“冀家与我封家向来交好，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想必是有人蓄意挑拨。”
张旸盯着封当，追问道：
“你觉得会是谁在背后捣鬼？”
封当皱眉沉思良久，拱手道：
“将军，此事或许与清河国的王刺史有关。听闻他在各家族中安插了不少探子，最近行事也颇为怪异，不仅深居简出，还常与道人往来。其麾下招募的数万兵马至今未遣散，仍在持续增兵，让陈逸加紧训练，恐怕心怀不轨，欲对我军不利。”
张旸摸了摸下巴，心中暗自思量。
他前世身为理工男，对王芬事迹了解甚少，但从许攸身上推测，此人并非足智多谋之辈，做出蠢事倒也符合其性格。
不过，直觉告诉他，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斥候竟遭游侠埋伏，必定有熟悉修县地形之人暗中指点。
在修县，能与王芬勾结的大族屈指可数，封氏、冀氏、田氏、王氏、高氏、韩氏和吴氏这几家嫌疑最大，其中王氏和高氏尤为可疑，王氏与王芬同宗，修县高氏又与南皮高氏同宗。
正思索间，帐外传来亲卫的通报：
“将军，高氏、王氏等六家家主求见！”
张旸目光一亮，当即吩咐：
“快请诸位家主入帐！”
六位家主鱼贯而入，见封当也在，彼此交换了个眼色，随后纷纷向张旸拱手道：
“将军，听闻城外有贼人作乱，我等愿各出百万钱，助力将军护修县周全。”
张旸面露笑意，伸手示意：
“诸位家主，请坐！”
众人也不推辞，依次落座，神色镇定，看不出丝毫心虚。
张旸拉着封当一同坐下，将桌上黄纸分发给众人，笑道：
“不知诸位对这三封情报有何高见？”
六位家主瞧了眼封当，见他微微摇头，便纷纷出声驳斥。
“这三封情报漏洞百出，分明是胡编乱造，将军万不可轻信！我等愿全力支持将军，共保修县太平。”
“想必是朝廷细作作祟，妄图离间我等，将军务必将其铲除！”
“我等愿再加五十万钱，悬赏细作，护我修县安宁！”
张旸听着这几家主一番贼喊捉贼之辞，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频频颔首，仿若深以为然。
待六人言毕，张旸击掌赞道：
“妙极！既蒙诸位信我，这番美意，我岂敢推辞？这钱，我便收下了。在此，代死伤兄弟，谢过诸位！”
言罢，张旸起身，向着六人一一拱手致谢。
其态度恭谦，行礼之时，余光如电，将众人神色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高氏、王氏与韩氏，神色间透着洋洋自得，一副小人得志之态；其余几家，皆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模样。
见此情景，张旸心中明镜似的，这些家主没一个是良善之辈，此番之事，恐怕个个都有参与。
其中，高氏、王氏和韩氏无疑是主谋，而其余四家，当为从犯。
事实上，自心中起疑那一刻，张旸便怒火中烧。
想当初，他本可将这些大族一举诛灭，念在他们主动献城的份上，才网开一面，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尤其是对封氏，他还允许封当留任，给了好大的脸面。
没想到，如今这些人竟皆恩将仇报。
此等行径，断不可饶恕！
但张旸深知，行事需从长计议。
他要精心布局，既要将这群世家一网打尽，又不能伤及城中百姓。
至于田丰，是生是死，就看他是否识趣了。
念及此处，张旸虎目中凶光一闪，旋即抬头，脸上笑意不减：
“天色已晚，不便留诸位彻夜长谈。明日诸位将钱送来，我便以各家名义，分发给伤亡将士，作为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