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执迷
清辞率领着他的人马杀进山庄时，我正躺在后山的巨石上晒太阳。彼时，山庄里的小厮丫鬟、护卫管事都跑得没影了，连我那向来机灵的师兄也收拾好包袱，准备钻进密道逃命。
临走前，他慌慌张张地朝我喊道：“师妹，快跑啊，清辞那个叛徒打过来了！”我悠闲地躺在石头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一条腿晃来晃去，满不在乎地说：“这江湖之大，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倒不如留在这儿，安安静静地等死。”
“你……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清辞那家伙……”师兄满脸焦急，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之前你对清辞百般讨好，我都不说什么了，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师弟了，如今他武功高强，还带着一帮人，随时都能取了我们的性命！”
这话从清辞起兵那天起，师兄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像个不停转动的磨盘，试图把我从迷梦中叫醒。“师兄，你再不走，可就要和清辞碰上了。”我催促道。
见我铁了心不走，师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竟然想把我打昏带走。我侧身躲开，用力把他推进密道口，他这才放弃，把一张符塞到我手里，气喘吁吁地说：“要是那叛徒想对你不利，这张符或许能……”
话还没说完，山庄西南角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我抬头望去，只见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好似汹涌的黑色浪潮，几乎要把天空都遮蔽了。师弟还想啰嗦，我眼疾手快，用符堵住他的嘴，把他推进密道里。师弟猛地扑过来，想要拉我一起进去，我身形一闪，衣袖轻轻扬起，巧妙地避开他伸来的手，冷冷地说：“别废话了，赶紧走！”
这条密道，只有山庄核心弟子才能使用，清辞就算再神通广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师兄的藏身之处。我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去了早就选好的地方。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平日里阴森压抑的山庄，此刻也被阳光照得有了几分暖意。前院的几株名贵兰花，开得正盛，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倒和我身上的淡蓝色衣衫很相称。我折下一支，插在发间，心情竟莫名地轻松起来。师兄不知道，从清辞起兵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掏出一颗毒药，刚送入嘴边，突然听到一声怒吼：“苏念！”这声音好似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吓得我一颤丹药滑入喉咙。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即便之前下定了决心，可真到了临死关头，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我咳了好几下，想吐出来可一切都是徒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在彻底昏过去之前，我看到了那个朝我飞奔而来的人。他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利刃，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我，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我永远也看不透。
清辞，你来晚了。我努力想要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能任由自己缓缓坠落。
常听人说，人在临死前，会像放电影一样，把自己的一生快速回忆一遍。可我这一辈子，好像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师父也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收养在这个山庄里。小时候，我在山庄里上蹿下跳，像个假小子，整天和一群师兄师姐们打打闹闹。师父对我疼爱有加，我想学武，他就亲自传授武功；我想偷偷溜出山庄玩，他虽然嘴上训斥，可最后还是默许了；我不想参加那些门派间的无聊聚会，他就帮我推掉。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直到那次武林大会，一切都改变了。台上，一个少年身着白衣，英姿飒爽，每一招每一式都流畅自然，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我躲在人群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可真厉害啊！
同时，我也看到了师父眼中的赞赏。在众多参赛选手中，清辞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本次武林大会的佼佼者。当晚，山庄里举办庆功宴，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和名门闺秀们聚在一起，玩起了对对联的游戏。轮到我时，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我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剑，哪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就在我急得满头大汗时，白衣少年站起身来，薄唇轻启，妙对脱口而出：“剑影刀光江湖路，侠骨柔情岁月长。”
这对联对仗工整，意境深远，赢得了满堂喝彩。清辞却只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气。这个小插曲过后，众人继续把酒言欢，只有我，一颗心已经被那个文武双全的少年深深吸引。整个宴会，我都在偷偷地看着他，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从那以后，我总是找各种借口跟在清辞身后。师父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问我：“念儿，你觉得清风寨清辞小子怎么样？”我低下头，脸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是少女的羞涩，二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师父始终有着一份敬畏。
“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师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担忧，“等我不在了，谁还能护着你？找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才发现，师父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我小声说：“我……我还没想好。”
“罢了罢了。你要是喜欢，就告诉师父，你是清风山庄的首席弟子，配谁都不委屈。”
配谁都不委屈吗？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除了首席弟子的虚名，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