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内鬼
接下去的日子，林悦在工作中更加用力。她知道她的生活已经经不起任何变数，她必须做好这个项目，赢得盛兴的信任，保住自己的工作。
《胜任力模型》项目，林悦为总 PM，HRBP团队中的 5个大 BP为执行 PM，由她们在各自负责的 BU（业务单位）中落地。
目前项目第一个阶段已接近尾声，但这时却出了一个意外。HRBP李小玉告诉林悦，技术团队负责人非常不配合，无论她怎么说，对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戴高帽子、软磨硬泡各种套路都用上了，也不管用。
这个阶段是各岗位、各职级进行“胜任能力”的编写。比如在技术岗位上，初级、中级、高级技术人员所具备的能力要求是不一样的，首先得将具体要求写出来。
编写人员由团队负责人，或由他指定一位该岗位专业能力最强的人来担任。接着给团队人员套上职级，再拉会由评审小组评审定稿，评审小组则由 HR、直接主管、分管领导一起构成。
因为有“专业能力最强”的荣誉加持，除了音杰，其他编写人员配合度都很高。
小玉试探着问：“林姐，音杰是直接向刘副总汇报的，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刘副总呀？”
在协同中，直接找上级去压是下策。小玉作为成熟的 HRBP，居然提出这样的建议，看来这次是真的搞不定了。林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音杰的不配合是刘峥授意的吗？
于是，她让小玉约一下音杰的时间，她陪着小玉一起去找音杰再聊聊，看看他目前的卡点到底是什么。
音杰并不好约，找了各种推辞的理由。林悦不得不把电脑直接搬到他工位上办公，在那里蹲点。音杰没办法，终于不情不愿地和她们一起坐在了会议室。
几番拉扯下来，三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重起来。音杰终于不耐烦地说：“谁是什么职级，拿什么薪资，你们不是早就内定了吗？还装模作样地让我们编写标准干什么呢？我们现在这么多项目在赶进度，哪有时间陪着你们做秀？”
音杰是从一线技术人员升上来的管理者，还算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以前对于方案部分在配合中确实有过钻牛角尖的时候，但只要方案没有问题，他都是配合的。
而今天却这样针锋相对，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拨。
于是，林悦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说着她打开电脑里的方案，想要将逻辑再为他梳理一遍。
结果，音杰更加不耐烦，轻蔑地看着林悦：“你上周五晚上，在‘满月阁’开会时不是说过吗？前面也都是走走过场，后面都是总经理来定的。谁不知道秦澜走了，你想要当总监呀，拿这虚头巴脑的东西给自己赚绩效。”
林悦回想着上周五，她确实和团队五个大 BP讨论项目方案时提到：“如果遇到争议定不下来的人员，需要该人员述职，由总经办参与考评，总经理最后拍板。”这么一句严谨的话，最后却被传成了老板要一言堂，HR拿项目赚绩效。
她正欲解释，突然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是高明提醒她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微信。时间过得真快，一个月的冷静期已经过完了，她看着信息有点愣神。
接着高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林悦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信息再次响起：“明天我们先去中介把房子挂牌出去，这样才能让你住一年，不然现在你就搬出去。”
音杰看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名地火大。
他带的团队都是 java、前端、测试这样的岗位，近几年互联网萧条，AI发展快，很多代码都可以通过 AI来完成。虽然岗位后面加了“技术”两个字，但其实大家都叫他们“码农”，就是代码的搬运工，除了能做到架构师外，大部分人的技术也没啥含金量，靠体力吃吃青春饭。
再加上公司目前这样的情况，团队人员状态都非常消极。好几个项目延期上线，上线的项目也频繁出现 BUG。
他每天都夹在老板和员工之间，已经烦不胜烦，结果 HR还天天逼着他写这个，写那个。今天的开发任务还没有完成，林悦就去堵他，拉他开会。现在她又不停看手机，把他晾在一边。
越想越窝火，于是对着林悦一阵发泄，话是越说越难听：一点能力都没有，只会仗势欺人，以为拿了根鸡毛就能当令箭……
林悦盯着音杰那张脸，恍惚间像看到了高明的脸，两张面孔不停交织在一起。同样的凉薄、无情和咄咄逼人。
突然感到脑子里有一股血液在往上涌。
她“啪”的一下站了起来，椅子直接被绊倒，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你的便，爱写不写。”说完转身扬长而去，一下子音杰和小玉都愣住了。
林悦做 HR这些年，像这样不被理解，甚至当面指责是常有的事。但是像现在这样没控制住情绪的次数却非常少。随后就听到音杰在她身后大声道：“你，脑子有毛病吧，什么态度！”，还有小玉紧跟着她走出来的脚步声。
会议室不是太隔音，坐在边上的人都听得真切，这会也在探头朝他们这边张望。
林悦回到工位上，端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咕咕……”喝了个精光，随即砰砰乱跳的心也定了一些。一转身碰上小玉紧张的眼神：“林姐，你没事吧？”
林悦道：“放心，音杰我会搞定的，你先跟进其它事情吧。”
这段时间，林悦把自己的内心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看出来她正在经历什么。最多偶尔有人玩笑般地调侃她，说是为了在新老板面前展现自我，内卷得有些过分。
可是今天，她明明是去解决问题的，最后怎么变成了吵架。
以前秦澜给林悦说过，作为 HR与业务部门发生良性冲突是有必要的。但是不管你外表表现得多么凶悍，内心要足够的平静，“吵架”只是你拿到结果的手段，但是对当下的场域要有绝对的掌控能力，能做到张弛有度，收放自如。
林悦在想如果老板责怪起来，她能不能这样去解释，她只是用了一点沟通的策略而已。但是，就大家对她的了解，这也不是她的工作方式。因为她一直被同事冠名为“温柔一把刀”，最擅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最柔和的语气来表达 HR最坚定的立场。
音杰这个事，让林悦有了警惕。
因为他能将她们部门会议的时间、地点说的如此清楚。不知道是有人故意将会议内容乱传出去的，还是无心当成一个话题和第三人聊了，由第三人传变味的。